张沛此言一出，座下沸腾了。

“可是张公子前日所得？”一个眼眸被酒肉薰得略微浑浊的男子，口齿略微不清的笑出猥琐之意。

“可是万春楼的那位头牌小娘子？”不知是谁扬声而起，异常响亮。

张沛哈哈一笑，难掩得意之色的连连点头。

万春楼？李庆皱眉，是那个万春楼吗？

“万春楼的头牌？”上宾之位一个细眉细眼的中年男子问道，“听闻此女子身陷王员外一案呐？”

果不其然……李庆思忖着。

“子虚乌有之事，”张沛呵呵一笑，满脸鄙夷道，“那王员外年过半百，只当自己还是弱冠壮年，精气耗尽怎的还怪上人家姑娘太磨人了？”

座下之人或揶揄或嘲讽，李庆嘴角勾了勾，有些不适的挪了挪位置，以饮酒掩过尴尬。

“听闻这位头牌十分特别，是万春楼用来竞争万花魁首的利器。”眼眸浑浊的男子神色迷离，似有懊恼与不甘，“未曾想今日能有幸一睹芳容？”

“究竟是何等绝色？”众人议论纷纷。

“张公子，您可真有本事啊！”

宾客的反应令张沛十分愉悦。

“有幸得绿珠姑娘垂青，一切皆是缘分，”他哈哈一笑，得意洋洋的言道，“那么，今日就看谁能入得了美人之眼，有幸成为万春楼的入幕之宾。”

此言一出，乐伎齐奏，一抹绿影飘入堂内。

话音刚落，琴音飞溅，似有薄雾晕染大堂。一缕馨香隐隐绰绰，一个轻盈身姿踩着音律的接点飘入众人眼前，如绽放的烟花，令在座众人联想到一个十分契合当下的词：蓬荜生辉。

“哇……“惊呼四起。

倩影卓卓，巧目盼兮，柳枝一般的绿意将堂内染上清雅的春意。

“这就是万春楼的新晋头牌绿珠姑娘吗？”

“依在下看，这位定是本届万花魁首最有力的候选者！”

惊叹声声，李庆看着身旁的公子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心生嫌恶。

他努力睁了睁眼，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兴许是酒劲上头，这位被众人追捧的花魁候选者舞姿之中竟然生出残影，一生二，二生三，不出一会儿，满堂绿影卓然飘渺。

每年年初，便是甄选花魁的日子。各大花楼会提前一个月的时间酝酿。年前的时光便是各大花楼展示候选者才艺的最好时机。花魁不光要有娇好的容颜，才艺也是至关重要的。以蜃楼为首的花楼酒肆更是各种演出，为一年一度的争花魁积攒人气，做好准备。

原来，张沛自识得了这美妇人之后，便以幕后金主的身份安排她入驻万春楼，为争夺花魁而做准备。

万春楼也因为新来的绿珠姑娘名声暴涨。

这位令全城公子躁动不安的绿珠姑娘来自蜀中。丝毫没有别家头牌的架子，只要逗得她心情舒畅，便开门见客，挑选喜欢的对象成为入幕之宾。暖才文学网nxxs

“万春楼此前毫无名气可言吧？”李庆喝得耳目迷糊，眯缝着眼睛看着如水如风的倩影，“此前根本闻所未闻。”

“李小公子所言正是啊，没有绿珠姑娘之前，万春楼不过是花街之上寂寂无名的小作坊，自从有了这位宝贝，小作坊变大场面啊！据传无尽海上的蜃楼曾以重金邀请绿珠转场，并保她必得魁首！”旁边一个弱冠少年喝得满脸通红，搂着李庆眼睛却丝毫未曾离开长袖善舞的绿珠。

怎么可能！李庆差点就脱口而出了。花魁需讲求色艺双绝，若只是靠着妖媚之色俘获男人的女子，蜃楼根本不可能看得上。昔日花魁乃李庆红颜知己，在过去的三年里，花魁桂冠在一对孪生姐妹手中轮流来往。她们是蜃楼的头牌，乃六艺俱佳的奇女子。待人接物不输大家闺秀，对爱爱慕之人也是真诚且尊敬，无一丝浪荡随意。与眼前这位真不可同日而语。

李庆自是不可能将这些与旁人言说，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绿珠当即便说，既是花魁，到哪里都是花魁。直接回绝了！这绿珠夫人据说……绝了啊！”公子凑近李庆，神秘兮兮的道，“据说只要有幸与之一度春宵者，无不叹服沉溺！现在啊，众家公子抱着金山银山以求做她的裙下臣呢。你看那王员外，就是其中之一。”

“王员外一事并未结案啊，”李庆狐疑道，“她的嫌疑解除了？”

弱冠少年挤眉弄眼，语出揶揄道：“三法司和乾坤府来来回回巡访调查多日，毫无所获啊。”

“如此……”李庆若有所思，心里觉得怪怪的，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是喝的太多，还是对这样的女子毫无兴趣，李庆没有一丝的向往，反而胸中翻涌，有些想呕。

“若非如此，张公子怎会扔下一后院的美人，独宠她一人啊！”身边这位热情的公子丝毫不觉，一副五迷三道的憨痴模样，“如今四下皆传，万春有绿珠，魁首自可得啊！”

李庆暗自摇头，他倒是觉得张公子恐怕是因为苏越一事与蜃楼产生龃龉，遇到这美人之后便想与之对着干。

“哪有如此夸张……”李庆不禁脱口而出，却又立刻发现不妥，所幸这位公子痴迷眼前的美人无心搭理他。

李庆打量起这位绿珠姑娘。她看上去二十出头，褪去少女的娇嫩更有妇人的成熟，眼眉之间飘散而出的情欲若隐若现，呼之欲出，好似盛情邀约又却远在天边。

李庆不以为意的笑笑，再美艳也是胭脂俗粉，根本不配竞争花魁之名。这群王孙公子向来荒唐，恐怕也是没见过如此“招揽人气”的花魁，新鲜而已。

未央城就算是花楼也是卧虎藏龙的，舞技高超者不胜枚举，没有比蜃楼更精美更丰富的。眼前脚下生风的绿珠，腰如扶柳，其舞技在李庆看来并不算惊绝。直到奏乐骤停，绿珠开嗓。

李庆也不得不承认，那歌声可谓惊艳！

婉转如夜莺轻啼，黄莺出谷，珠圆玉润，带着一丝妖冶的鬼魅，像早春清晨的一阵春雨，融化了夜晚的冰冷，在明艳的阳光到来之际，恰到好处的留下那份如女人香一般柔软的春光。

惊艳四座，顿时鸦雀无声。

那是一种能让温柔任何锐利刚硬的兵刃的绯色烟云，温柔了潮汐，吞没了思绪，忽而坠落忽而漂浮，凌驾于沧海银沙，沉浮于清风明月。

奇香扑鼻，晕眩袭来，李庆不自觉的眉头微蹙，有一种中了类似迷幻之物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李庆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绿珠丰满的红唇微扬而起，她的歌声余音绕梁，她的舞姿回旋飘荡。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

一个奇怪的想法油然而生，如醍醐灌顶一般激得李庆战栗不适。

莫非，此女子所使乃玄门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