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中,酒过数巡。
杜伏威从江陵一路赶过来,心里又担着心事,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此时见了满桌子的酒菜,虽然极力克制,却还是吃的满嘴流油。
一边感谢着李破的款待,一边则频频举杯与李破共饮,他酒量很大,食量也很惊人,还没怎么着呢,桌上的菜肴已经消失了一半。
“长安的饭食真的美味,至尊是不晓得,前些年臣在江左只能吃海货,吃的俺们身上都带着腥气,后来粮食多了起来,臣等的日子才好过些。
听说以前杨广在江都锦衣玉食,过的可好,怎么轮到俺们,就不成了呢?他们都说是杨广害人害己,俺看啊,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家伙也脱不开干系。
当初李子通在时,就抄了许多人家,弄了很多粮草充为军用,大家就都念李子通的好,俺也觉着那些被抄了家资的人家死的不冤,家中那么多的粮食,又帮着杨广作威作福,活该倒霉。
可后来臣当了家才觉得吧,那些人罪不至死,而且其中很多人其实都有用处,治理起地方来,还得是他们。
就说跟臣起家的那些人,识字的人都不多,与人拼命还成,活人性命他们哪里在行?”
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也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李破算是明白了,这人是个话痨,一说就是一连串,有时候连个重点都没有,还就能自顾自的说下去。
李破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这样的人了,也就是那些马邑旧人在他面前还敢说话,随着他日渐显赫,臣下们再要说话都得在心里过上三圈。
尤其是现在,谁还敢跟皇帝有事没事的闲聊?说话也没个重点,哪句话一个不对,皇帝一恼,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想想那些旧人,黄宗友是其中之最,现在也已是马邑郡尉,官升的不算慢,却也差不多到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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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李破也有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不会总听杜伏威在那里唠叨。
“江左向称富庶,真有那么乱法,大家连饭都吃不饱,竟然需要打渔为生?”
杜伏威紧着吃了两口菜,吞下去便道:“可不是嘛,臣是听人说啊,当初王世充为江都通守的时候,江南就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俺后来到的,义军确实很多,再加上那些富裕人家起兵自保。
田土就都荒了,和山东比强一些,却也强不到哪里去,杨广躲在江都城里也没了法子,后来杨广死了,大军一走,江左那就不是大隋的天下了。
臣说的可都是实话,若非臣带着人出海打鱼,又弄了些瓷器,布匹之类的去跟别人交易,江左的人可能得饿死一半。
至尊在代北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吧?听说突厥人挺凶的,臣也没见过……据说至尊娶了突厥公主为妻,啧啧,真是英雄了得,吾等都要甘拜下风。”
李破笑了起来,心里却道着,你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朕忍你这一遭,再要讥讽于我,来日方长,账咱们可以慢慢算。
他也不跟杜伏威表功,说什么公主都俺抢回来的,他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不需要人来认同他的功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