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1)

屋内烧着银骨碳,不远处的桌案上摆着只顶花丝点翠香炉。

香炉里燃着雪中春信,给暖和的屋子凭添了几分旖旎。

陆芍面若芙蕖,她盯着被自己猛地丢在地面的画册,一时间觉得浑身都被烧得滚烫。

她捂着自己发烫的小脸,趿鞋下榻,一股脑地推开了屋内所有的明瓦窗。

及至凉风灌入,才堪能稳住心神。

那本避火图静静地躺在地面,被风一吹,翻卷了几页,停在一幅不堪入眼的图画上。

这画册子上尽是衣不蔽-体的男女,二人紧紧贴在一起,或在床帏,或在庭院,脸上尽是快活舒爽的神色。

陆芍生怕被人瞧见,快速捡起来,双手圈抱着,捂在胸前。

她要的画册子,故事里配着插图,看起来不会枯燥乏味。

可流夏给她的,却全是男女之间床笫的缱绻。

也不知流夏怎么想的!简直羞怯死人!

她总不能拿着这本画册子,在床榻上给厂督讲男女情-事!

陆芍拿着画册扇风,扇了好一会儿,心中娇羞的情绪才缓缓压制下去。

她掂量着手里的画册子,好奇心逐渐攀升。

屋里头没人,私下翻阅一会儿,应当也不会教人瞧去。她摆正身后的引枕,捧着画册子重新翻阅起来。

看到后来愈来愈羞,却也愈发欲罢不能。

画册子里画着银托子的用处,她面红耳热地盯着手里的银托子,不禁怀疑画册所言真假。

这小小的玩意,竟能有这么大的兴致?

摸清银托子的用处,她又望向博古架。

思忖了好半晌,脑中突然炸裂响雷,若擂鼓声响,一下子激得她从烧炕的榻上跳下来。

怪不得春晴姑姑一再提起这箱子贺礼,她原以为是做摆设用的,现在看了画册子,方知它们大致的用处。

陆芍从柜子里搬出太后娘娘送的礼,这箱礼她只瞧了一半,余下一半是些甚么玩意儿,她还不甚清楚。

指尖慌乱地拨动锁扣,掀开一看,箱底叠放了几身衣裳,拎出来一瞧,当真稀奇极了!

有挂着银色小铃铛的心衣,轻轻一晃,不仅寒侵脊背,还能发出催人心肝的声响。

亦有薄如蝉翼的裈裤,轻轻一扯,就能撕裂出一道缝隙。

更甚者,裈裤中间只裁剪了细细一根绳条。

陆芍比对着册上女子所穿的衣物,心里的猜测一一得到应证。

她扭头盯着那列玉质的玩意,一想到自己蠢笨的行为,脚趾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博古架的位置并不显眼,玉势在那儿摆了好几日,但凡生眼的都该瞧见了,厂督这样目光敏锐的人,很难不发现。

陆芍提着裙摆,飞快地起身,行至博古架前,踮脚去够。

玉质的东西捧在怀里,挤在一堆,蹭着她的娇嫩的肌肤。

陆芍正要把这些羞人的东西往箱子里头装,屋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一抹张扬浓烈的红撞入眼帘。

陆芍吓了一跳,怀里捧着的东西咕噜滑落下来,闷声砸在绒毯上。

她眼疾手快地去捞,末了只抓住一枚。

这场面落在靳濯元眼里,大抵就是,小姑娘未着外衣,跪坐在地面上。

臂弯处搭着件心衣,一手握着玉石,一手抓着图册子。

靳濯元抬脚入屋,好看的眉头紧紧拧在一块儿:“你在做甚么?”

陆芍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杏圆的眸子无辜极了。

她很快丢掉手里的东西,背过身,将东西胡乱塞进木匣子里,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只是在清点太后娘娘送来的东西。”

靳濯元蹲下身来,瞥了一眼地上乱七八糟的玩意,脸上落下一层阴霾。

勉子铃、玉石也便罢了,太后竟将银托子也送来。他一不齐全的阉人,要银托子做甚么?

靳濯元偏过头盯着陆芍精巧绯红的侧脸,不由地啧叹了一声:“夫人就这般心急?”

陆芍整理箱子的手一顿,面色愈发红了。倘或今日没瞧那画册,不知这些玩意的用处,她还不至这般无地自容。

脑袋越垂越低,都不敢正眼去瞧身侧的人,她小声辩解道:“我只是觉着稀奇,这才拿出来瞧了瞧,没有...没有旁的意思。”

“旁的甚么意思?”靳濯元的眼神落在正对面的博古架上,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我记得几日前夫人就玉石整整齐齐地摆在架子上...”

他将视线调回,复落在她领口微敞的中衣上。

陆芍通体雪白,肌肤娇嫩。不过是被玉石上的螺纹蹭到锁骨,胸前就已红了一片。

那片红连着起伏的雪山,是关不住的满园春色。

靳濯元抬了抬眉:“倒没想到夫人是这样有情-趣的人。”

陆芍顺势拢住自己的衣领,转头对上靳濯元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再如何解释都是徒劳。

“你前几日便瞧见了?”

靳濯元并未作答。

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捻着那个银托子。

好一会儿,突然冷冷笑道:“可惜咱家是个阉人,用不上这个玩意。”

他指节送力,银托子就被他远远地丢在门槛外。

陆芍被那叩击声吓着,挪眼去瞧,却见门槛处凹陷了一个小缺口,地面的绒毯上零零散散地铺落着一些木屑,可见他使了多大的劲儿。

陆芍这才明白靳濯元的怒气从何而来。

太后赠他完全用不上的玩意儿,相当于是羞辱他身体上的残缺。明白这层道理后,陆芍忐忑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衣裙,生怕自己的行径触怒他。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从来没有鄙夷身体残缺之人,即便是今日瞧了避火图,切切实实知晓厂督和旁的男子有何差别后,也并未生出恶嫌的情绪。

相反地,她甚至有些心疼厂督。因她知道生活的难处,倘或有别的路可走,谁会在自己身上下刀子。

靳濯元捏着她的下颌,眼尾逐渐泛红,他迫使陆芍直视自己眼睛:“太后娘娘当真是费尽心思,就连床笫之间的私事,都一一教你了?”

陆芍被捏疼了,乌黑的眸子包着眼泪,像水洗过的葡萄,好似手里的力道再重一分,眼底金豆子就要倾洒出来。

她摇了摇头:“没有...并未教我...我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就想着翻来瞧瞧,并非厂督想的那样!”

既不嫌恶厂督的残缺之身,更没有想要尝试避火图中快活法子的意思。

靳濯元蹙了蹙眉,一瞧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手上的力道竟鬼使神差地松散了。

更甚之,有些使不上劲。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指节,随后轻哂道:“眼下可是瞧明白了?”

陆芍埋下脑袋,呜咽着点了头。

靳濯元忽然横抱起她,起身时,还不忘将那件系着银铃铛的心衣丢在她身上。

小小一枚银铃铛正巧落在她的碎骨处,冰凉的触感冷得她一哆嗦,整个人都往靳濯元的怀里钻了钻。

靳濯元低首瞧她:“既瞧明白了,不妨同咱家细致地说说。”

陆芍猛地抬头,差些撞上靳濯元的下巴。

“说甚么?那本画册子吗?”

靳濯元敛起威势,好看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如天上月,山间竹。

“要画册子做甚么?纸上得来终觉浅,这心衣得穿上才好看。勉-铃么,你就抓着咱家的手送进去,可好?”

陆芍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那张面如傅粉的脸,分明说着臊人的话,他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从容自若的?

虽然二人已是夫妻,日日同榻而眠,可她尚未做好万全的准备,陡然听到这话,难免是要挣扎一番。

正斟酌着言辞,屋外突然传来流夏的声音:“夫人。这儿怎么多了一箱皮毛。”

陆芍恍若瞧见救星,不顾靳濯元阴沉的脸色,立时拔高了声音道:“你拿进来给我瞧瞧。”

流夏应了声,抱着着个雕紫檀长方匣子进来。

屋里靳濯元并未松手,流夏瞧见这幅场面,眼观鼻鼻观心,只将匣子搁在小炕桌上:“回夫人的话,原以为是伯爵夫人特地拿匣子替您装了袄子,掀开一瞧,才知下面都是上好的皮毛。”

陆芍被厂督抱着,远远地瞧不真切,她只好环住厂督的脖颈,探出脑袋去瞧。

这一看才恍然明白其中的门道来。

银子不收无碍,只要有心,自然不愁塞礼的机会。

春晴姑姑的那盏茶水,竟然也替他人做嫁衣,吴氏借着换衣裳的契机,暗暗在匣子里添置了少见稀贵的皮毛。

贿礼都送进来了,再退回去,只怕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楚。

是她一招不慎,落入吴氏的圈套,想来这事也瞒不过厂督,她只好如实说道:“大抵是伯爵夫人送来的贿礼...”

“是不可多得的毛色。”他扫了一眼,似乎并未因陆芍收受贿礼而动怒。

陆芍眨了眨眼:“你不生气吗?”

“夫人收了这么好的皮毛,是咱家赚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流夏:“拿去给夫人做几条兔尾猫尾来。”

流夏愣了一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拔腿就往外走,走时还极有眼力见儿地阖上屋门,简直一刻也不想在他们二人面前晃悠。

陆芍的反应倒是迟钝些,她只觉得上好的皮毛用来做衣裳、做裘帽都是极好的,拿来做尾巴...

尾巴有甚么用,既不能穿又不能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靳濯元眼神微眯,看穿她的心思:“用在夫人身上,怎么都不算浪费。”

他抱着陆芍往床榻走,避火图中规中矩,里头的花样哪有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