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东成街各个古董店铺都打开门做生意，慢慢地热闹起来，这和之前的鬼市不一样——现在的这种热闹透着一般贵气。宝荣斋，赵铁手里拿着杯茶，四处打量着，过了会，说，“江华，这店铺还是原来的店铺，架子上的东西少了，可是我怎么样觉得这档次还上去了呢？”“把一些假货扔了，剩下的都是些真玩意，档次能不上吗？”江华笑了一下，“接手”宝荣斋后，他把店里的古董清理一遍，假的那些玩意全部都扔了，剩下来的起码都是真的，赵铁有这样的感觉不奇怪。“江华，什么事情，你说吧。”赵铁在沙发上坐下来，江华打了电话让自己过来一趟，他隐隐觉得应该和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关。江华转身往里走去，一会捧出样东西来，赵铁一看，正是自己惦记着的那对乾隆珐琅福禄寿对瓶。“这个……江华，你想干什么？”江华在赵铁对面坐下来，把瓶子放到桌子上。“昨天晚上回来我考虑过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出手这对瓶子。”赵铁的眉头拧起来，犹豫了一下，说，“江华，有个事情……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哦？什么事情？”江华愣了一下，有一点不太明白地看向赵铁。“东成街……现在都知道你昨天晚上花了1600万买下赵孟頫的《兰亭帖十三跋》残卷。”江华眉头猛地拧起来，明白赵铁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出手这对乾隆珐琅福禄寿对瓶会被人压价？”赵铁点了点头，说，“是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缺钱，这个时候不压价什么时候压价？妈的，这事情一定是宋六那鬼孙子放出去的消息，怕你不认这个事情后他的佣金泡了汤。”江华知道不管是压价又或者宋六把消息放出去，赵铁的推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只是现在自己没有选择。“试一下吧，看看是不是能够卖出个好价钱。”赵铁看着江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这事情怪我，不和你提赵孟頫的《兰亭帖十三跋》的话，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这事情和你关系，试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人要。”江华摇了摇头，赵铁可以这样说，如果自己也这样认为的话，那就太荒唐了。赵铁匆匆走了，江华坐在沙发上，眉头依然拧得紧紧的，事情非常麻烦，自己这对乾隆珐琅福禄寿对瓶肯定卖不出理想的价格，甚至连它的市场价也卖不出。古玩这个圈子别看着买卖的都是古董这种有文化的东西，事实却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赵铁说得一点也没有错，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出1600万买了赵孟頫的《兰亭帖十三跋》，此时出手对瓶怎么可能会有好价钱？“唉！说否定能够卖出好价钱呢。”江华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乾隆珐琅福禄寿对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宋六放出的消息实在是让自己太被动，用力揉着自己的眉心，想得头都痛了却还是没能够想出别的办法来，他知道现在暂时只能等赵铁的消息。江华坐在店里无所事事，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又或者凑巧，从让赵铁帮自己出手对瓶后，生意都差了，一整个上午没有人进店里，这在生意火爆的东成街是不可想像的事情。“江老板，你好。”下午五点，江华正打算提早关门的时候，进来一个人。“谭老板，你好，来，请坐。”江华站起来，把人让到茶桌前坐下，谭强是东成街奇宝阁的老板。“谭老板，不知道来找我有什么贵干？”江华边说边把茶放到谭强的面前，无事不登三宝殿，做生意的人就是如此，再加上同行是冤家，两个人打交道不多，只是点头之交，上门来肯定是有事情，其实他已经猜到谭强应该是冲着自己手里的对瓶来的。“呵呵呵。”谭强笑了一下，说，“江老板，确实是有一点事情，我听说你想出手乾隆珐琅福禄寿对瓶？”“嗯，是的。昨天晚上花了不少的钱买了赵孟頫的《兰亭帖十三跋》，缺钱，只能忍痛出手了。”江华心想果然如此，至于《兰亭帖十三跋》的事情，现在整个东成街都知道了，估计无数人在笑话自己，更加没有隐瞒的必要。“《兰亭帖十三跋》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江老板真是好眼光，买下好东西了。”《兰亭帖十三跋》残本，那玩意竟然出1600万？脑子进水的人都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谭强心里不屑地冷笑了一下，脸上露出的却是佩服的表情，说，“不瞒江老板，我对乾隆珐琅福禄寿对瓶很有兴趣，今天过来是想看看是不是有这个荣幸。”谭强确实对乾隆珐琅福禄寿对瓶很有兴趣，其实不要说东成街，就算是整个古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江华手里有对乾隆珐琅福禄寿对瓶，是祖传的玩意，想买的人很多，传说中更加是有人曾经开出近两个亿的天价还是没有办法得手，现在竟然有机会，他哪能放过？“谭老板，刚才也说了，我缺钱，东西肯定是想卖的，就看价格了。”江华也不扭捏，直接就把话绕到价钱上，“谭老板开个价吧。”“呵呵呵。”谭强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开口，说，“江老板也知道的，这几年珐琅的市场不是太好，高仿的假货有一点多，价格也就不太好……我是真的有诚心的，这样吧，我出300万。”江华知道自己急着出手的消息传出去后，肯定卖不出好价钱，但听到这个数字后还是不由得傻住了。300万？谭强竟然出价300万？以为这是地里的大白菜？珐琅又叫景泰蓝，春秋时就已经出现，明代景泰年间制作最为精美，且多以蓝色为主，故得名“景泰蓝”，它真正的名字其实叫“铜胎掐丝珐琅”，是一种在铜质胎型上用柔软铜丝掐成各种花纹焊上，再把珐琅质的色釉填充在花纹内进行烧制，这几步也就是所谓的“掐丝”、“点蓝”和“烧蓝”。清代中期，因为社会安定和社会经济的发展，掐丝珐琅发展迎来又一高峰，皇宫养心殿设立御用工厂，这也就是所谓的“造办处”，康熙三十年时期的“造办处”集中全国的最好工匠几百人，负责制作各种御用器物，珐琅作也是其中之一。乾隆时期的珐琅制作工艺，包括器型（大小）、图案、丝工、釉料等等取得了突破，制作出更加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因此，说到珐琅，其中最为精品的当然就是乾隆时期的。桌子上刚泡的茶冒着热气，弥漫起一阵阵的清香。江华坐沙发上，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看着谭强，轻声说，“我查了一下资料，公开拍卖纪录显示，第一，清康熙御制胭脂红地珐琅彩莲花图碗曾经拍卖出超过7000万的紫荆币；第二，“清乾隆御制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的拍卖价超过1.5亿紫荆币。”“至于谭老板说的最近几年珐琅的行情不好，这一点我不敢苟同，刚刚我们提到杏林春碗曾经在20年前拍卖，当时的成效价是110万紫荆币，也就是说，在20年间它的价格翻了130多倍，哪来的行情不好？”珐琅的价格当然是有区别的，比如说，同为清乾隆时期的掐丝珐琅除了内务府造办处的之外，还有广州、扬州等地的，这些地方的珐琅虽然也有自己的特点，但价值是没有办法和内务府造办处的相比。再加上华夏近代的时候受战乱影响，存世的“官窑”掐丝珐琅极少，价格都较高。至于什么最近几年高仿的玩意太多，影响了珐琅的价格，这简直就是放屁的话——假货能够卖得出高价钱才见鬼了呢。自己手里的这对瓶子是正儿八经的清乾隆内务府造的珐琅，而且是对瓶，怎么可能只值300万？谭强脸一红，江华说得没有错，事实上就是如此，自己刚才那样说不过是想压价，“这个……江老板，你说得是事实，也是道理，这样吧，我出500万，不能再高了。”江华端起了茶碗，轻轻地把水面的茶沫子吹到边上去，喝了一口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谭强迟疑了一会，最后站起来，没有再多说什么往外走去，不过在就在出门的时候，转身说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找他。江华放下茶碗，把门关上——此时虽然还是白天，但哪里还有心思做生意？“唉！”江华叹了一口气，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在看到那条红山文化的玉龙后就下定决心前世曾经流失生海外的古董，见一件收一件，现在好了，才第一件就把自己陷进去。赵铁那里还没有消息，但他已经不抱希望，谭强的出价其实就是个缩影，不要说东成街了，在整个宁华市自己的那对瓶子都别想卖出好价钱。怎么办？江华无数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却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