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斌朗笑道：“我一人正自无聊呢，谁知一眼就瞧见了你也在这家饭庄，我们两人当真是称得有缘，来来来，你我弟兄坐下说话！”

江云天进得帘内，目光微微一扫，才发现，除了身边出迎自己的那个弯眉大眼的姑娘以外，座还另有两个妙龄少女。

一个脸型圆润、高梳螺发，一个脸型小巧、黛发披肩，也同身边那个粉袄姑娘一般，俱都薄施脂粉，亭亭玉立，姿容清秀可人，看去虽不似闺秀淑女，倒也不算轻浮惹厌之辈。

画屏内这番情景，着实大出江云天的意料。然而，试想一下玉面小霸王田文斌年少风流，英姿伟岸，家世豪富，囊中多金，这类红颜知定然是然不在少数，因此也就不足为怪了。

这番念头转动极快，只不过在他脑中一闪即逝，一边想着，随即在外侧靠近入口的一张座位坐了下来。那个曾迎他进来的粉袄女子，用娇嫩的玉手持酒壶，浅浅为他斟了半盅酒。

江云天一见，慌不迭起座说道：“有劳这位姑娘！”

粉袄女子俏面微红，轻声道：“相公客气了，奴家可不敢当！”

田文斌哈哈一笑道：“大家都用不着客气，来，你们三个见过我新交的这位好朋友，江……”

“江云天！”江云天立刻自报姓名，站起身抱拳，左右晃了一晃。

三个妙龄女子早已盈盈施礼，轻启朱唇同声唤道：“江相公好！”

江云天那经过这种阵仗，不由得面色微窘，说道：“不敢当！三位姑娘请坐！”

三个妙龄女子却是一笑站起，都把目光转向玉面小霸王田文斌。

田文斌笑道：“人家江相公可是个老实人，你们三个可别欺侮他，开罪了我的好友，我可是不答应的！”

江云天红着脸说道：“田兄，何必说这些。是我来的有些不是时候，我看我还是先退一步为妙！”

说罢方待起身站起，却被田文斌探手一把抓住，说道：“江兄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田文斌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忽然显出了一丝莫明的凄凉表情，可是紧接着，瞬间又回复了开朗的笑容道：“江兄弟可是看不惯为兄这个调调儿吗？”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道：“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等日子久了，江兄弟，你也许就会发觉到这些妞儿们还是蛮可爱的！”

玉面小霸王田文斌这番有些粗俗的话语，说得三个在座的姑娘都微微低头笑了起来。

“来！江兄弟，我为你介绍一下她们三人！”田文斌用手一指那个粉袄姑娘道，“她叫桃红！，那个高梳螺发的叫青玉，黛发披肩的则叫凤蝶。”

这三个妙龄女子俱是城北“温香苑”的“女校书”，所谓女校书其实就是妓女，这种对妓女的文雅称呼，曾经习文多年，饱读诗书的江云天当然是懂得的。

以往在江云天的想象中，青楼女子全都是些浓妆艳抹、俗不可耐的，倒未曾料想到，今日眼前所见这三人俱是出落得如此淡雅脱俗，她们身根本看不出多少青楼女子惯有的那种风尘气息。

田文斌道：“她们姐妹三个与我已是多年相好，江兄弟，你却不要以一般青楼凡俗女子来看待她们呢！”

说着话，以手中竹筷指向她们说道：“桃红妹子善弄琴瑟，能歌小令，青玉妹子则画得一手好丹青，凤蝶妹子通晓大量古今诗词，并擅吹洞萧——我们四人常常作诗酒之会，往往醉不知归，乐此忘疲！”

江云天面色一肃，抱拳拱手说道：“田兄这么一说，在下就更加失敬了！”

桃红樱唇微启，娇声笑语道：“江相公且莫听田公子夸赞，贱妾等一介青楼女子，又能有多大学识呢？以后少不得还要请江相公多指教哩！”

玉面小霸王田文斌笑道：“好个无情的桃红，原来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只怕咱们这位江相公看不你呢！”

桃红被田文斌打趣得粉面泛红，却把一双水汪汪的明眸飘向江云天，意含挑逗的轻佻一下弯眉，红唇半启娇笑道：“田相公刚才说的，可是真的吗？”一句话说得在座各人俱都开心地笑了。

这时江云天才注意到，田文斌换了一袭米白色的长衫，衣襟两侧，用墨丝勾绣着细细的修竹。他的人本来就生得英俊非凡，衬这件极显气质的衣裳，更是平添了无限风流倜傥之意，端的是万般豪情，好一个青年英雄郎，莫怪乎这些青楼的姐儿们都要为他如此着迷！

然而，似田文斌这般英雄人物又岂是真的自甘作贱，只懂得寻欢作乐之人吗？

关于这一点，江云天虽然与田文斌相识极短，两人也不曾与对方谈及各自的信念与抱负，但是他却可非常肯定地断言，玉面小霸王田文斌绝非如此之人。

欢乐场中多是薄情凉性、不肖之辈，这倒也是一种事实，只是真要严格说起来，这其中却也是大有分别的。

江云天在这方面，当然说不有多少经验，更谈不是什么大行家，只是，凭着他非凡的睿智与惊人的直觉判断，这个玉面小霸王田文斌，显然是个可爱可信的朋友。

他那两道扬起的浓浓剑眉，蕴藏着万丈的豪情，明朗有神的目光，说明了此人拥有不俗的学识与修养。那郁郁的神情，每每在眉头开合间暗暗聚结，这又似乎说明了，此人在开朗之余亦有时常黯然神伤的另一面。

仅仅初次交往，相处不过几个时辰，江云天就能够从田文斌身观察出这么多来，这已经着实很不容易了。

另一方，田文斌也把江云天这个人看得了有八九分清楚了。

一种英雄惺惺相惜的吸引力，使得二人彼此感到十分亲切和投缘，在这初次交往的场合里，迅速产生了友谊的萌芽，假以时日，这萌芽一定会生根生长，并逐渐变得壮大。

江云天自年少就在外四处漂泊，原来一直就是个不拘小节的豪客爽之人，近日难得遇见田文斌这样一个直率且对脾性的好朋友，再加三个巧笑倩兮的红粉佳人，在一旁频频劝酒，软语温香环绕，两个颇有知己之感的愁肠客，都不禁多喝了几杯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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