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在江云天手中长剑的剑尖，眼看着便要触及那人遮面的衣衫边缘时，原本一直在炕一动不动躺着的那人倏地起身，他好像对于兵刃的威胁，有着十分出乎意外的一种极其迅速的反应。

耳中听见“刷”的一声响，带起了一股衣浪声，就在那人霍然翻起的衣浪声中，江云天就觉得手中那把长剑大大地震动了一下，握在手的剑柄之处猝然有力的一转，手中剑再也把持不住，呼啸着有如闹空银蛇一般地脱手飞了出去，“笃”的一声，剑尖深深的钉进方的木梁之内，柔软的剑身在空中轻轻摆动，颤瑟出满室森然的寒光。

长剑突然在手中不受控制地飞出，江云天不禁又是“啊”的惊呼一声，急忙点身而退。当是时，炕那人已是身一挺，坐起身来。江云天左手里闪烁的一丛火光，映照在那个人的脸庞之。

那是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庞，看清之后，江云天先是一喜，瞬间转忧，喜的是这张脸的主人没有如传言中所说的死去，忧的是原本白皙中带着健康红润的那张脸，现如今变得白惨惨，黄焦焦，憔悴得十分怕人。

“穆……穆老先生。啊！真是一点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您老？”江云天有些结巴地说道。

一刹那，他由极度的惊吓转变为极度的惊讶和深深的担忧。这当真是作梦也不会想到的事情，深夜睡在自己客房内炕的这个人，竟然会是穆姓老者——穆云深。

那绺垂在他颌下的三缕极有特色的胡须，就是他本人最好的证明，只是……只是他似乎已经丧失了昔日的雍容文雅风采，精神也是十分萎靡。

他的面颊已然不再红润如昔，就连那双昔日看来亮若朗朗晨星的眸子，也已是黯然失色，脸原本很是稀少的皱纹似乎也增加了不少。

仔细算起来，他们两人彼此从那次在沙漠中分手，到今晚相见，满打满算也才不过三天时间不见，然而此刻江云天仔细打量着这位心目中十分钦佩和敬仰的老人，却感觉他仿佛已是过去了十多年似的那般苍老。

原本雪白整齐的胡须，也因为渗染了血迹的颜色，而显得刺目惊心。他身仍然穿着那件金黄色的宽大长衫，却是看起来似乎更显肥大了。腰仍然系着那条和衣服颜色一样的丝绦，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晶莹玛瑙宝石依旧缀在那根丝绦的末端，这几样东西更是充分证明了穆姓老者的身份了。

看了老人片刻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江云天只觉得眼眶发酸，眼睛发红，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蓦地扑到炕前，伸出自己的一只手，紧紧抓住穆姓老者的一只手臂，哽咽道：“穆老前辈，您老这是……怎……怎么……么了？你……你……”

从炕坐起的穆姓老者强打起十分的精神，睁大些自己的双眼，猝然发觉出现自己面前人是江云天时，那双原本暗淡的眼睛像是忽然明亮了许多，唇角挂起一丝欣慰满足的笑容，轻声道：“年轻人，果然是你……江……云天，你总算是回来了……”

“老前辈，你身的伤势重得很对么？”说着话的工夫，他匆匆点亮了桌的那盏灯，随后把手的火熠子熄灭，又把灯端得靠近了一些。

穆姓老者见到江云天之后，精神放松了不少，因为伤势感到疲惫的他，重新缓缓地躺下身子来，嘴里歉意道：“年轻人，真对不起……请原谅我来的过于冒昧，不请自入，实在有些无礼。”

“老人家，这些没什么要紧的，你老毋须有什么歉意，”江云天甚是关心地问道，“依我来看，现在最当紧的是你老人家的伤势。要不……我……我这就出门，去城里找来最好的大夫，好帮您老诊治！”

穆姓老者闻听此言，忽然探出手来，一把拉住了江云天的手，有些费力地说道：“用不着……去。”

他那双黯淡失色，却仍不失灵动的眸子，似乎含有十分奇怪的亲昵表情，在江云天的脸来回转着，忽然开口问道：“你脸这两处地方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受伤了呢？”

“啊——没有！我没事！”江云天这才忽然醒悟到自己现在的那副狼狈模样，当下匆匆脱掉了身的那身湿漉漉的衣裳，从行囊之中找了一套干好的衣服，背着身子一一换好，又把头的水，用一块干布胡乱地用力擦了几下。

在他做这些很是凌乱的琐事的时候，穆姓老者用说不出来的慈祥目光，一直在认真打量着他。老者的脸一直含蓄着一抹开心的笑容，那种神态和表情，就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正在打量着他十分顽皮却又无比可爱的儿子，从穆姓老者的嘴角到眉梢，再到脸的每一条皱纹里，都含着对江云天一般爱怜的模样。

江云天有些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浑身下，异常迅速地略略处理了一下，重又回到了穆姓老者的面前，看着老者憔悴无比的模样，十分心痛地坐了下来。

穆姓老者见他坐了下来，便微微一笑说道：“你刚才可是跟谁动过手了！我说的没错吧？”

江云天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的，老人家！”

穆姓老者忙问道：“和你动手的人是谁？”

“是……”江云天低头想了一想，这才说道：“乌伦河渡口突然来了一条金漆大船，”听到金漆大船四个字，穆姓老者顿时神色大变。

江云天接下去说道：“我脸的伤势那是因为跟船的人动手所造成的！”

穆姓老者的嘴皮蠕动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曾经跟佟飞云动了手？啊！不会啊！也……也不应该是如此结果啊？”

江云天不由得一怔，问道：“老人家，你说的佟飞云是谁呢？不过，跟我交手打斗的人也姓佟，名叫小薇！”

穆姓老者脸神情一怔道：“你是如何知道她名字的？她就是佟飞云十分疼爱的唯一一个女儿，你怎么会……”他说到这里时，眸子里一刹那间浮现起无比的疑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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