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1 / 1)

整整七日,谈僖伶将自己关在房门当中,每日也不过吃些粥水。

阮堇年并不知道如何才能纾解她的心痛,也许,这种事情,只能让她自己默默消化。可是,他终归心疼,恨不得她身上所有的痛都施加在他身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谈僖伶会消沉许久的时候,她忽然走出房门,面无表情地问起了伍星葵的情况。

当日黑衣人见姜苦生死了,朝伍星葵身上捅了一刀便即刻向谈僖伶赶来。谁知,那一刀却没能要了伍星葵的命。谈僖伶把自己关在房里的这七日内,伍星葵被养在宫内疗伤,现在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皇上竟破例让她在宫中养病?”谈僖伶淡淡说道。

不过七日,谈僖伶瘦了许多,身上穿的道袍宽松了些,衬得人更显飘逸。由于不见阳光,她的皮肤也变得有些苍白,唇色极淡,只有一双眼睛还在迸射着不可忽视的光亮。

皇帝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伍星葵说谈僖伶当时极力护下身为人质的她,那么这个人对谈僖伶来说就很重要。听到回答,谈僖伶并不打算解释,只是告诉他“她改主意了”。

太医院的疗养阁里,伍星葵正躺在床上休息。不过一听到脚步声,她就立马坐了起来。

“你果然会武功。”谈僖伶独自进了屋,看她惊醒并不意外。

“天师大人怎么要来见我?”伍星葵一面说着,一面将手往被子里探去。

见她有所防备,谈僖伶并不打算凑近,而是坐在正对床铺的藤椅上。

“自然是来与你算账。”

一听这话,伍星葵乐了,“算账?我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会与天师大人结下仇怨?啊,大人莫不是为了意外而亡的小将军?”

谈僖伶颇有耐心地听着她的阴阳怪气,末了还能笑着道:“当时你说那样的话不就是想提醒他们,你对苦生不重要,要他们转而来挟持我吗?”

“怎么会啊!小将军多么公正无私之人,怎么会完全不顾我的死活呢?”说完,伍星葵一改之前的无辜模样,眼睛里透出了几分恶意,“再说,如果一个人不顾我的死活,我又何必顾及他呢?”

“说的也是。想来你对那群人暗示是我杀了那红衣女子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吧。”

伍星葵看着平静无波的谈僖伶,不禁恶劣地笑了一下,“怎么,心疼他,愧疚的不知道怎么办吧?好啊,把错推在我身上,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当地为他报仇了,是吧?”

那群黑衣人为了杀人,确实不择手段。那个瞎眼的人身上有某种自杀装置。当时他压着她的角度也是算计好的,只等她一动,他腹里藏着的毒箭就会被触发,径直刺穿他的肚皮而射向她。

是苦生给她挡下了这致命的伤害,也不知他当时是否看出了这种机关。

若是七日前的谈僖伶,听到这些话估计会当场崩溃。

谈僖伶笑着对她摆了摆手,眼睛里冒出凶光,“我自然有错,但又怎么样呢?苦生为护我而死,那我就要活得好好的,分毫不伤。而你,我管你有没有错?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的,你就得死。”

这样的天师,对整个天下人而言都是陌生的。

“你就不害怕其他人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一面……”伍星葵低笑着,一手从被子里拿出一个袖珍弩就要发射。

谁知,这些弩箭刚射出就被禁卫军的箭羽射穿。伍星葵慌张地看向四周,却见屋顶上有几个暗洞,想来是有人一直看着里面的情况。

“你……”

“皇帝也在上面看着,你说我害不害怕?”谈僖伶对她笑了笑,缓缓站起了身,抬了抬手。

瞬间,一支利箭射穿了伍星葵的脖子,鲜血淋漓。

谈僖伶走上前,仔细地看着她的惨状,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

大学学的法律,她本该对法律审判充满敬畏,可是现在她却无比享受这种同态复仇的快感。

就算之后卫昀卿找她报仇,她也无所谓了。

皇帝心中,谈僖伶远远比王法重要。不管事实是怎样,他都愿意给谈僖伶无条件的信任。所以外面人只知道伍星葵在宫里受刺,最后不治身亡。

是夜,谈僖伶非得来禁林散步,皇帝不放心,最后还是跟了过来。经过七日的清理,禁林变得与从前一样,丝毫看不出当时的惨状。

“三日前,我已经下令以征南将军的名义将他厚葬。”他有些担心谈僖伶会因没有送苦生下葬而生气。

“谢主隆恩。当时是我光顾着自己的情绪,忘了将苦生安葬了。”

整整七日,闭上眼睛,她的脑子里全是苦生死去的时画面。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书里,苦生是第一个在她怀里断气的人。这个世界虽然是一本书,但在没有头绪的穿书生活中,她早就把这里的人当作了活生生的人。何况,对她来说,苦生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你一定是个好姐姐。”

谈僖伶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但他是最好的弟弟。”

她算什么好姐姐呢?就在之前,她还埋怨苦生对她不亲近。可现在,他却为她而死。

走着走着,便到了藏宝阁门前,那里的石洞还没有补上。

“我明日就让人填上。”阮堇年唯恐她触景生情,急忙道。

所有的情绪又开始作祟,她不想再憋着,只想一吐为快。

好在,还有一个人愿意听。

“这个石壁这么厚,他用蛮力凿成这样,一定很疼吧……”

他当时是有多想救她啊,两只手都弄成那样了。

从把他收到身边为止,苦生不知保护了她多少次。初见时,她看他傻傻的,空有一身力气,不知与人相处的道理,便把他接到身边来。本只是给他一个吃饱喝足的地儿,没成想他爱粘着她,总想着要保护她。

如果当时她没有将他收到身边,苦生会不会还活着呢?

若这也是一本书的剧情,会不会有读者埋怨她总是连累身边的人呢?

当然有,至少她就这样觉得。

每次默念着苦生的名字,她都觉得难过。初见时还带着傻气的沙包侍卫,慢慢变得只对她一人乖巧的孤僻少年,后来可以独当一面、名动京城的小将军,明明这些画面还那样鲜活,最后却被一个背影取代。

当时她毫不犹豫地朝苦生跑去,他伸手将她向后一捞,用刚刚长成的宽背将她挡在身后。她看着苦生随手系紧头上的红色发带,马尾被高高束在脑后,他右手拿着截来的刀,步子不急不慢。

“僖伶,他一定不愿意看见你为他终日难过。”听了许久,阮堇年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里满是无奈与心疼。

“他为我而死,我若说不难过就不难过,才是无情。”谈僖伶拭去眼角的泪,侧头看着阮堇年,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但我更要为了他好好活着,我还是从前的我,无非会更小心些。”

阮堇年并不是听不出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将两手搭在谈僖伶肩上,说道:“我也会护着你,凡事不要只往自己身上扛。”

“我知道。”

卫府,韩佑看见自家主子进来,心里又惊又急,“主子,你怎么回京城了?若是被发现就完了!”

几日不停地赶路,卫昀卿的头有些疼。他一手撑着头,一手取下身上的玉牌,“让明轩现在就做,计划提前。”

韩佑有些犹豫地接过玉牌,“可是现在襄阳那边都还没安顿好……”

“越迟,她越可能出事。”

瞧见主子这态度,韩佑只好连声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