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1 / 1)

早上醒来时,谈僖伶浑身不舒服,卫昀卿也破天荒地想要睡到日上三竿。但今天是韩佑复命的日子,他只能强行打起精神。

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谈僖伶翻了个身,连眼皮都不打算睁开。卫昀卿满眼怜爱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见到韩佑,卫昀卿的神色说不上有多好看。之前卫府都是韩佑在管,卫昀卿告诉过他,没有异动就不要找他。如今韩佑来得这么早,说明京城遭受了剧变。

“主子,圣上崩了……”

闻言,卫昀卿面色剧变。食人蛊并不致命,他估计许乐晞计划像控制他一样,用它来控制皇帝。可为什么皇帝却死了呢?

“现在消息都传出去了吗?死因是什么?”

韩佑见主子神色有异,忙答道:“圣上前阵子重病,下令不准对外声张他中了蛊毒。太医院束手无策,但好歹能吊一口气。但前几日,容妃探望圣上时亲眼见他断了气。现在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但皇帝重病一事不算隐秘,消息应该瞒不了多久。”

闻言,卫昀卿按了按侧额道:“皇上自己也知道蛊毒与天穹教有关,不愿声张是怕天下恐慌。”

自从知道皇帝的死讯,惊讶褪去,卫昀卿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块正突突地跳。他本有能力救下皇帝的,就像给他自己解蛊一样。倒不是说他有多尊君爱国,他心里,无非担心谈僖伶会怨恨他罢了。

所以,他一定不能让她知道。

“兰翊与皇帝走得那样近,他知道吗?”

韩佑观察着主子的神色,说道:“圣上在发病之初就曾几次单独召见元勋侯,具体内容属下没有探听到。属下猜测,圣上应该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打算让元勋侯稳定大局,所以他应是知道的。”

其实韩佑还有些话没说出来:现在的元勋侯已经和摄政王一样了,有地位、有兵权、更有皇帝的遗诏,可以说之后立什么皇帝都是他说了算。

天穹教以为天师才是卫昀卿的政敌,事实上自家主子最厌恶的就是兰翊。韩佑并不想在主子面前说兰翊有多威风。

韩佑不说,卫昀卿也不是不明白。现在的兰翊做到了他从前的目标——真正的权倾朝野,呼风唤雨。事到如今,他除了感叹外,并不觉得有多嫉恨。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理解从前对权力的狂热,只想远离京城,将谈僖伶永远留在身边。

下午,卫昀卿进了院子,却见谈僖伶又趴在吊椅上睡了起来,就像是怎么也睡不够一般。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拿身子给她遮住余晖,不想却把她弄醒了。

谈僖伶睁眼见是他,第一反应竟是不好意思。虽然二人同吃同住了一个多月,但经历过那种事后,她对他生出了一种新奇感。

见她脸红红的,卫昀卿忍不住轻笑道:“以后我们会成亲,你无需害羞。”

成亲?他倒想得远。谈僖伶轻轻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若放在往常,这时候卫昀卿必定会对她“动手动脚”或者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可今日他却只是微笑着看着她。透过他温和的眼神,她似乎能感受到一些低沉的情绪。

“你有心事?”

卫昀卿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她背后,不让她看见他的神色。

“吱呀”一声,吊椅被轻轻摇动,谈僖伶的发丝、衣角也在轻轻晃动。傍晚的夏风吹过,院子里的花香像是浮了出来,清香扑鼻。

他未回答,她也就不再多问,二人无言地分享着此刻的静谧。她忽然觉得:以后的日子若都能这样轻松惬意,倒也是种不错的活法。

幽兰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谈僖伶会被如何”。卫昀卿一箭将她的肩胛骨射穿,饶是身经百战,她也疼得意识模糊。当时,她似乎听到了卫昀卿清冷的呵斥声。虽然得到了救治,但她并不觉得是卫昀卿大发善心,一定是谈僖伶拿自己做了筹码。

焦急之下,幽兰想要见谈僖伶一面,却遭到了卫昀卿的拒绝。甚至,他还派了一群武艺高强的人守在她的门外。

“你,安分点。”

卫昀卿冷漠的声音犹在耳畔,幽兰终于明白:卫昀卿不打算杀她,但也不会让她出去了。他不会同意她和谈僖伶再见面,将她守在这里也不过是怕她死了后,谈僖伶会恨他。

这个男人的本性怎么会这样?

幽兰和大多数的人一样,在她们眼中,卫昀卿是三元及第的年少英才,为官多年,不仅政绩卓越,品行端正,气质也是一尘不染,一直有着翩翩君子的美称。若不是因为襄阳的旧事被翻出来,卫昀卿的形象堪称完美。可现在的卫昀卿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冷漠无情,固执偏激。待在这样的人身边,谈僖伶怎么可能愿意?

谈僖伶救她时,说过一句话,“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可对幽兰来说,比命重要的是不受拘束,她不会为了脱离组织的控制而受另外一个人的控制。

她想,谈僖伶也会这么决定的。

电光火石之间,幽兰为谈僖伶做好了决定。她从手腕上取下徐乐晞之前交给她的珠链,拇指朝珠链上的红宝石按了下去。几乎是她用力的一瞬间,看似坚硬的红宝石布满了缝隙,看着十分脆弱。

“呃……”

徐乐晞本在翻看着古籍,忽然感到心口一阵绞痛。她按住心口,忍痛察看着脑海中的景象:小院、幽兰、以及被卫昀卿压在身下的谈僖伶。

原来是卫昀卿带走了她!她竟在襄阳!

痛感减弱,徐乐晞终于能顺畅地深吸几口气,但一想到刚才的景象,她便觉得心口有排山倒海的强烈情绪无处释放。

除他外没人敢这样做,没人能这样做!

这时如果有人进来就会发现,一向温柔端庄的左相千金,眼里竟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杀意,甚至表情都有几分扭曲,显得十分阴暗。

“妹妹!”

徐乐祠的声音传来,徐乐晞立即将自己的表情恢复过来。毕竟已经做了这么多,她不能在最后关头出岔子。

“哥哥,我叫你办的事做了吗?”

徐乐祠将给她端的绿豆汤放在她书桌边的案桌上,便向后退了许多步。他知道自家妹妹喜好读书,却不想她竟日夜抱着几本厚厚的古籍。第一,他看不懂,第二,妹妹不喜欢他窥看,于是他便自觉离远了些。

“今天跟那群太监宫女隐晦地问了圈,都说没看见圣上身上有什么平平无奇的玉牌,毕竟天子用的都是顶珍贵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些做什么,徐乐祠也不打算过问,毕竟妹妹一向很有主意。

徐乐晞一手支起头细细思忖着,忽而问道:“哥哥觉得皇上还念着天师大人吗?”

这种八卦,徐乐祠倒知道得很清楚,说起话来什么尊君慎言都忘得一干二净,“我从未见过这么深情的皇帝,能为天师破例在宫中建私宅,和天师一起用膳,甚至不顾规矩直接颁下一道封后之旨。我平时见了皇帝,心里都焦灼不安,生怕触犯龙威。可天师和皇帝相处起来,却自然亲密。天师死后,圣上更是日渐消沉,失魂落魄。”

“哥哥倒是挺清楚。”徐乐晞笑着说道。

能为她亲手刻碑,哭丧一月,大概皇帝也是真心喜欢她。所以,他很有可能把玉牌给她了。这倒无比省事。

想到这里,徐乐晞笑怎么也压不住,差点引起徐乐祠的注意。

她的手里还有许多王牌刺客,带走谈僖伶不成问题。之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将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