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城外倭军本阵。
日已西斜,白日疯狂般攻城的倭军仍是不肯退去,这一日攻城战堪称六日以来最惨烈一日,攻守双方可谓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除小早川殿下与明军激战外,立花殿下也陷入苦战,朝鲜王军今晨用臼炮,铳箭向立花殿下射击,甚至还有部分弓骑!虽说朝鲜王军不足作为敌人来考虑,但指挥的是曾经在幸州击败我军的权栗!而且主攻的也是明军!”
“至于吉川殿下也禀告,南面的朝鲜义军愈来愈多,他屡次出战义军即是崩溃,但杀散了复聚,实在是令人厌烦!”
笔头家老船纪直盛向宇喜多秀家禀告道。
宇喜多秀家点了点头道:“看来明朝联军的主力是在这里啊!但小早川殿下与立花殿下都是关西名将,应该能维持吧!”
船纪直盛心想,小早川隆景,立花宗茂二人再能战,但只有八千七百人。
他们要如何面对数万明朝联军进攻,宇喜多秀家将希望都寄托在维持战线上实在是……是太乐观了。这无疑是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船纪直盛正要进谏,却被宇喜多秀家打断道:“先说一说晋州城的战况吧!”
“喔!小西摄津守那边今日伤亡了两百多人,本家阵中也伤亡了近两百人,倒是加藤殿下那边报来伤亡不到百人,而且龟甲车还掘城。”
宇喜多秀家点点头道:“很好,加藤真不愧是关白麾下的名将。”
“是,主公,加藤此人虽是狂妄,但作战最得力的还属他。”
船纪直盛道:“本家也并非作战不利,实因为军役账上动员了太多兵力,导致实力不足!”
这一次征朝军役帐上丰臣秀吉给宇喜多家下达是一万军役,差不多是一万石动员四百人。但实际上作为丰臣秀吉义子,宇喜多秀家动员的是两万人马,这一点令领内家臣十分的不满意,认为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但因为如此出力,才能资历各方面都很平庸的宇喜多秀家,被丰臣秀吉作为奖励急先锋的例子,授予征朝总大将之职!
宇喜多秀家对于笔头家老的牢骚充耳不闻,而是道:“明军虽正在猛攻小早川殿下,但却不是李如松的主力,要是主力在此小早川殿下也不可能支持到现在了。就算李如松部都是骑兵,但从王京赶来马也疲了,人也乏了,哪里可以立即交战?”
“只要我们先一步拿下了晋州城那么就立于了不败之地!”宇喜多秀家拿着马鞭,不住在本阵里踱步,然后转过头来道:“告诉本家将士,晋州城之战凡一番乘者,宛行三千石知行,永乐通宝五千贯!若其他家的将士,则赏赐永乐通宝一万贯!”
“喔!”
背后插着两面靠旗的武士,立即策马而去,传递宇喜多秀家的命令。
消息传递至加藤清正帐中后,他倒是起身,左右母衣也是各个精神头十足,自入朝鲜以来加藤清正南征北战,无往不利,甚至成为唯一打到大明领土的倭将。
“宇喜多殿下终于动真格了吗?”加藤清正抚着唇须。
作为加藤家三杰之一的庄林一心道:“主公,城墙早已是松动,破城不用太久了!”
加藤清正双手抱胸笑着道:“看来是我建功的时候了,一万贯永乐通宝!吼!难道诸君都不想要吗?”
临近黄昏之时,残阳斜照着晋州城下这如血之地。
申时三刻,城北突然爆发出响彻四方的欢呼声!
经过数日的大雨浸泡,以及龟甲车的掘城,晋州城城北一角的城墙终于崩塌,露出了一条缺口!
加藤清正麾下的大将黑田长政当即率军杀去,城下上百面太鼓也随之擂动,三面围城的倭军无不高呼!
“主公,晋州城破了!”
家臣向宇喜多秀家禀告,宇喜多秀家点了点头长叹道:“攻城第六日,我秀家的神风终于是到了!”
说完宇喜多秀家起身离开马扎,将马鞭丢在一旁,从腰间取出一把折扇,当着众将的门即兴跳起了一段能乐来。
众家臣对宇喜多秀家这段羊癫疯似的自嗨不以为意,当年织田信长在桶狭间之战,在决定出兵前,也是跳起一段能乐边舞边唱敦盛!也就是那首‘人间五十年誓如朝露’云云。
织田信长丰臣秀吉都是能乐好爱者,至于一直追随丰臣秀吉的宇喜多秀家自也是如此。
宇喜多秀家并非平家人,自不会在这场合唱敦盛,他一面舞一面长吟的是一首歌颂丰臣秀吉出兵朝鲜写的诗。
‘丰公眼孔宇宙高,旌旗十万蹴壮涛。欲吞朝鲜噬明国,汝王我犬虎是猫!’
宇喜多秀家跳完能乐后,以扇子向前一划,直直地指向了晋州城口中喝道:“破城!”
然后本阵附近的倭军将士一并举起了刀枪,大声疾呼道:“嘿嘿哦!”
“嘿嘿哦!”
这是倭人胜利祝捷的欢呼,大战胜利之后,此刻宇喜多秀家认为自己已是胜卷在握了!
而城池崩塌的一刻,对于抵抗了六日的六万多晋州城军民而言,如同末日来临了一般。
作为总大将的金千镒望见这一幕,身子微颤,他知道此刻大势已去!
金千镒看到的是无数朝缺口处杀来的倭军将士,而把守这一段城池的朝鲜大将金海府使李宗仁率着士卒舍弃了弓矢,手持刀枪与倭军杀到一起。
这些英勇的朝鲜将士以血肉之躯为晋州城争取最后一点的时间!
不过面对源源不断的倭军,谁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