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从讲学堂出来时，已经是申时。日头西斜，热烈的阳光被秋风吹熄，只剩下和煦的余晖，轻轻落在讲学堂前两株千年桃李树参天的叶子上，又被风摇落一地光斑。
林晓月站在讲学堂门口：“讲学堂门前有两株树。”
她转头向左边看了看，“一株是桃树。”
“另一株……”她转头向左边看了看，“另一株是李树。”
听完讲座的学子稀稀落落地从讲学堂走出来，不多时就走得差不多了。奚舟看着林晓月站在这瞎扯话题，好似一副不怎么想走的样子，便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林晓月轻轻咳嗽一声，“你不是想学清尘术么？我去你们宿舍，给你现场教学，怎么样？”
“……”奚舟感觉她的态度怪怪的，林晓月这人不是一向大大咧咧的么，怎么突然忸怩起来。然后忽然想起昨晚他在新生群里晒了照片之后，群里一片鬼哭狼嚎。
他恍然大悟：“你想蹭饭就直说。”
林晓月正色道：“这怎么能说是蹭饭？我教你清尘术，你请我吃饭，这是合作共赢，促进发展。”
“……你们真是为了蹭饭能嘴里雕花啊。”奚舟想着新生群里为了蹭饭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来的几个人，不禁反思了一下自己。作为段容殊做饭的第一受益人，他的彩虹屁修炼得不到家，居然到现在还没当面夸过段容殊。
“我说了不算。”奚舟把段容殊拉到自己前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才是做主的人。”
林晓月：“……”谁不知道，但是……
但是她看着段容殊那一张冷艳高贵的脸，在奚舟面前能厚脸皮蹦出来的各种骚话，对着段容殊，感觉实在有点输出不动。
不过段容殊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不好说话，他点头道：“你们想来就来吧，不过现在，我想去珍馐阁看一下。”
“我也要去！”奚舟第一时间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响应。
辛华容紧跟其后：“我也去。”
……
说到最后，大家竟然一致决定去珍馐阁见见世面。五个人一字排开，一起朝着黄金台那边走去，破有些浩浩荡荡的气势。
黄金台不愧是青云学院最热闹的地方，台下划开一片区域，铺满了大大小小的摊子，人群熙熙攘攘，比得上凡间繁华的集市。
除开学院学子自己摆的摊位，最前面还有一排古香古色的铺子。在这一列铺子之中，珍馐阁格外显眼，它比旁边两间铺子都高大得多，雕梁画栋，门前的匾额金漆着“珍馐阁”三个大字，一看就比别的铺子要豪华。
五个人之中除了辛华容这个有钱小少爷，其他人看着这铺面，心里都齐齐一愣：一看就是他们买不起的样子。
珍馐阁内十分宽敞明亮，被人为地分开两个区域，一边是菜类，一边是肉类，各种食材被整整有条地摆在柜台上。要是不看这里面一片古风的布置，倒是跟华国的超市差不多。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来的时间不对，铺子里只有几个客人，一副冷清的模样。
“去看看肉。”奚舟拉了拉段容殊的袖子，两人率先朝肉类区走去。
柜台上摆着的各种灵兽肉都已经被提前处理好了，光从外表上，很难看出到底是什么灵兽的肉，店家贴心地给每种灵兽肉都贴了标签。
为了保持新鲜，柜台上铺满了冰块。奚舟刚一走近，便感受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他冷不丁被冻得一抖。
林晓月眼尖地瞧见，然后毫不留情地嘲笑：“就这，还怕冷啊？”
“我一个花城人，就怕冷怎么了。”奚舟理直气壮地反驳，丝毫忘了对方也是个花城人。他一边被冻着，一边还偏要凑近去，想仔细观察一下这灵兽肉跟普通的肉有什么区别。
奚舟前面这块的灵兽没有处理彻底，不像旁边的都被切成了一片片。
“这是兔子……”奚舟从这外形上不难看出，这是一只被剥了皮的兔子。兔子虽然好吃，但被剥皮的生兔子实在不怎么好看，奚舟只看了几眼，马上下移视线，目光落在下面的标签上。
他还没看清标签上的繁体字，段容殊就先一步替他念了出来：“玉桂兔，价格一千灵石一只。”
奚舟听不懂这玉桂兔是什么，但他听得懂这价格。他马上直起腰，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国内灵石汇率五十比一，一千灵石，换成人民币就是五万块钱一只兔子。”
林晓月咋舌：“这兔子是吃金子长大的吧。”
白绵绵也被这价格吓了一跳，“我家辛苦一年，也赚不到一千灵石呢。”
“这不算贵了。”辛华容摆摆手，知道他们几个要不就是异域来的留学生，要不就是没接触过这些的散修出身，便出声解释道，“中洲有种灵树叫玉桂，本身就少见。你们还记得迎新晚会上的灵酒玉桂秋么？那就是用玉桂灵树长出的桂花酿制而成的。玉桂兔这种灵兔专以玉桂为食，更是少中之少，野生的玉桂兔几乎是可遇不可求。”
“中洲只有平陵常家在饲养玉桂兔，通常至少要喂养一甲子才宰杀出售。”辛华容凝神看了看柜台上的玉桂兔，“这只应该不足一甲子，估计是早夭了，才卖得这么便宜。不然平时一只玉桂兔得卖上万灵石。”
“这位公子好眼力。”
珍馐阁店里客人稀少，闲着半天的店小二一见他们几个进来，就急忙跟上来伺候。见有人看出这只玉桂兔的问题，他便讪笑着道：“这玉桂兔常在月圆之夜暴动，每到月圆之夜，常家就有不少玉桂兔在自相残杀中死了，这些玉桂兔卖不上价，才留到我们珍馐阁低价出售。”
“那这鱼是什么？”奚舟指着兔肉旁边的被冻在冰块里的鱼，“长着像鲤鱼，但比鲤鱼大了不少。咦？这比玉桂兔还贵啊，要一万灵石一条。”
小二看了看，张口刚要介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旁边的人打断。
“铁骨鱼，鱼骨是一段玄铁，可以用来铸刀。”段容殊悠悠出声，他看着冰块里鲤鱼一般的灵鱼，忽地笑了一声，“这鱼的肉生吃也极其鲜美，拿来煮汤也好。”
奚舟看着他一怔。虽然早知道段容殊本性不是个高冷的人，但他表面功夫做得不错，向来极少表情，笑容更是稀有。此时乍然见到段容殊笑了，奚舟不由得愣住。
那不过是一道转瞬即逝的清浅笑意，出现在段容殊脸上却似春风，顿时消解了他面容上的冷冽。
真奇怪。奚舟暗中嘀咕，段容殊的长相艳丽，不笑时就冷冰冰的，要是笑起来倒像个温暖的小太阳，要不以后还是想办法让他多笑笑吧。
身边几个没人在意段容殊是不是笑了。辛华容自从吃过段容殊一顿饭之后，就变成他的迷弟，这时只顾着“啊对对，段大哥你懂得真多！”
林晓月在一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感觉被刷新了世界观：“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鱼的骨头是铁做的！这鱼煮了还能补钙吗？”
白绵绵关注点清奇：“这鱼也太好了吧，又能吃，又能用来炼器。要是以后我修炼有成了，也去抓一条来试试。”
店小二听了她这话忍不住笑了，“这位姑娘，铁骨鱼生长在百花潭底约千尺之处，极难捕捉。想抓到铁骨鱼，恐怕得金丹修士才行呐！”
“啊……”白绵绵呐呐地收回目光，被店小二的一番话打击得沮丧地道，“我现在才筑基，都不知道多久才能金丹呢……”
才筑基。奚舟默念着这三个字，想到自己的修为，不禁摇了摇头，直叹气：“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众人在店里逛了一圈。奚舟这才觉得姜宁学长说得非常有道理，这里的价格果然非常好看——也就只能看看。
他们五个人之中，除了辛华容，其他几个都是捉襟见肘的穷人，这里的东西一个都买不起。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贫穷的人生。
奚舟顿时对所谓的灵食失去兴趣，他对几个人道：“算了，我们好像一个都买不起，还是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嗤笑出声。
“真是穷酸，看了这么久还不买，也不嫌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