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他毁了他的一切,践踏他,折磨他。

甚至面对这个对他向来极好的男人没有一丝同情和不忍。

陆深内心的仇怨在蓄积,已淹没他的理智,血涌上脑颅,染红双目,那种陈年积攒一触爆发的情绪是疯魔的,不理智的。

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步步靠近的辛染。

而邱掌门不一样,他尽管甘愿承受陆深的凌·虐,早就被折磨地意识混沌,视线模糊,却正好能透过陆深的肩看见辛染。

这个女孩子不对劲!

邱掌门的视线落在少女的手上,那纤细的腕被镣铐勒下皮肉,早已血肉模糊,掌骨都断了,整个手掌呈一种扭曲的姿态。

那样的疼痛都能忍受,少女的脸上连一点吃痛的表情都没有。

邱掌门只觉得渐渐靠近的辛染令人恐惧。

那种恐惧超越了自身的生死。

邱掌门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陆深折磨死,他甚至甘愿承受,但此刻他的双眼流露出颤乱慌张的神色。

那情绪被陆深捕捉到了,他以为是邱掌门终于害怕自己了,笑意渐浓。

下一刻,却被眼前这个早就被他踹断腿骨的仇人一把抱住向旁边扑去,陆深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邱掌门翻身压住。

他困惑不解又怒气极盛,刚要抬腿踹开邱掌门,就蓦地被喷了一脸血浆。

猩红的血液喷在陆深的脖颈上,下颌与侧脸都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红。

“……小心。”

男人对他这么说。

陆深是不信的,但他确实没看错,邱掌门的眼底是担忧,而且是替他担忧。

“让开,我不杀你。”

她那话是对邱掌门说的。

少女的声音极冷极淡,没有什么情绪,却让人觉得这比野兽凶猛地嗥叫更可怖。

辛染上辈子虽然是魔神,虽然曾入主魔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人人听闻她的名字都被恐惧的情绪浸透到浑身觳觫,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杀人杀着玩儿。

实际上,辛染从不随意出手杀人。

倒不是她心慈手软,只是没兴趣,也懒。

她只对自己盯上的目标上心,普通人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到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区别。

邱掌门既然能为陆深不要命地挡下这一击,就不可能听她的话。

她那也不是商量,无非就是告知一声。

陆深终于从邱掌门会为了救他而受伤这件事情里缓过来,他没有太惊讶,一双似癫狂又似平静的眼看着辛染。

他倒是没觉得恐惧,只是皱眉看了眼邱掌门后背上的伤,一对背骨之间隐约露出森白的脊骨,手段极其残忍,若不是及时收手,那节脊骨会被完整地抽出来。

很明显,她原本的目标是陆深。

邱掌门已经昏迷过去,陆深确认他死不了,便将他推开。

看着辛染冷淡而漆黑的瞳眸,陆深笑笑,眼底流露出似疯魔般的兴奋。

“你果然不瞎。”

“为什么?你明明断了灵脉,失了仙骨,浑身毫无修为,怎么会……”

辛染没兴趣替他解答,打断他。

“你是自戕,还是需要我出手?”

说着,从长靴中抽出一把短刃匕首,扔到陆深面前。

她想要他的命是认真的。

只可惜了,脊骨取不成了,要完美地取出人的脊骨只能在其毫无准备的前提下,肌肉放松皮肤柔软,这样取出来的脊骨才不会附着污浊的碎肉。

“为什么想杀我,理由呢?”

陆深也就是随口问问,又或者很好奇辛染这样奇怪的人,会因什么令他兴奋的原因要杀他。

“……我的人你也配动?你找死,我自然要成全,你快点,我赶时间。”

辛染的答案似乎让陆深困惑起来。

他不满意。

“因为那件加了点东西的袍子?你是为了楚澜衣?”

“……”

辛染已经很不耐烦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却平静地不宜目光地盯着地上的匕首。

她在等他用那匕首自戕。

陆深便顺了她的意,捡起匕首,拿着端详把玩。

“像你这样的人,不可能说话不算数吧?我可以死,但你答应要告诉我的事,不能反悔!”

从一开始见到辛染,从辛染对他说第一句话开始,陆深就隐隐觉得辛染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他一时间没想起来。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丫头和他算得上是同类。

他竟还有同类!

既然迟早要死,好像……死在同类手上也不错,只要他把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他想知道的秘密都弄清楚就没什么遗憾了。

他很清楚辛染这种人不轻易许诺,也绝不会食言。

但陆深的预判出错了。

前世的辛染确实如此,因为她无所求,但是现在……

她愈发不耐烦,甚至一直冷淡的情绪都变得莫名烦躁,一双眉微微蹙起,歪了歪头瞥向陆深。

漆黑的眼珠慢慢泛起红光。

霎时间,一道几乎透明的虚影从她灵台中腾空浮起,那虚影拥有一张和辛染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比此刻尚且十五六岁的她更长开了些,更成熟了不少。

无风自动,长发飘飏,灵台中升腾的虚影穿着一袭因战殒而破碎的红袍。

那是她上辈子死前的样子。

“……还不动手?那我帮你。”

少女时期尚且稚嫩的嗓音与那空中虚影的成熟空灵的声音重合,形成一种诡秘而奇幻的视听。

那力量太可怖了,那是陆深从未见过的强大修为。

陆深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即便平时见过不少风浪,即便运筹帷幄惯了,他也不免惊谔不已。

甚至在那虚影朝他攻击来的那一刻,忘了躲闪。

人在遭遇死亡前,脑海中的时间仿佛会被无限拉长,可以尽情回忆这一生。

陆深只觉得不甘,他确实已经毁了苍涯门,他确实已经报复了邱掌门,可还有些秘密他想知道,他不愿带着这种不甘心永堕地狱,再无求解之日。

他不甘心!

或许是这种不甘的执念过于茂盛,他没死。

他被刺目的光炫耀地几乎看不清周围环境,有什么力量帮他击溃了那强悍的攻击,只是即便那力量帮了他,他还是被余波冲撞地砸在岩石墙面上,顿时口吐鲜血,猛烈地咳嗽起来。

“小丫头,他是我的人,你可不能就这么随便杀了,呵,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闻声,陆深浑身一震,耀眼的光芒散开,他看见那个镶着金边穿着红袍的男人站在辛染身边。

凤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辛染,平时慵懒的神情也稍稍严肃了些。

这个丫头果然不简单。

只是刚刚那波冲击太过迅猛,他只来得及拦下,再要回头看辛染的时候,那股神秘莫测的力量骤然消失。

好似他眼前站着的女孩真的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

凤凰的目光移到女孩手腕上,啧啧叹了声,就要去拉她手给她治伤,却被女孩躲开。

女孩也不看他,她赶时间。

一击不成,她回头再下手就是,如果楚澜衣被陆深弄死了,她再回来拉陆深给他陪葬。

转头就要走。

凤凰不清楚情况,刚想拉着她再叙叙旧,想用自己那张三寸不烂之舌试图说服辛染投奔自己,成为自己的人。

辛染却脚步蓦然滞住,回头瞥了凤凰一眼,双唇开合,吐出一个字。

凤凰忽然浑身僵住,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对他说了一个“滚”字。

她竟然让他滚?!

谁给她的胆子?

凤凰出身高贵,在万众瞩目和期待下出生,又从小锦衣玉食地被养大,身边的人将他当神明一般供着。

这辈子就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这样的话!

正要发怒,却蓦地听见一阵脚步声,深深浅浅摸索着朝这间密室走来。

凤凰了然,也不生气了,眯起狭长的眸子朝辛染浅笑一声。

“你要是客气点,我就陪你演场戏。”

“……”

辛染不想同他说话,只瞪他一眼,她竟不知道这只秃毛凤凰竟如此德性,痞气太冲了!

上辈子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对她神尊长神尊短地,求她多看他一眼。

“怎么?说声对不起很难?”

凤凰脾气一直不算好,他不高兴了就双手抱臂倚靠在墙边,一副爷不走了,要留下看戏的表情。

“你知道你在用这种态度对谁说话吗?来的人是谁?是不是你那好师尊?你说,他要是看到你和妖族少主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他会怎么想?”

“会不会将你逐出师门?”

“唔……那也挺好的,他不要你,我要你,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带你回妖族。”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

辛染不希望楚澜衣知道她是重生之人,只要想到这些麻烦被楚澜衣看到,她还要费劲对他解释就头疼。

这算是心病了。

上辈子十五六岁的她,和这辈子这个年纪的她,都曾经求过他的,求他降悯她,求他听听她的解释,可她想要开口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解释变得荒诞可笑,再也无法澄清,不会有人相信的。

包括楚澜衣。

所以,他对她说:“别说了,错了就是错了。”

辛染厌恶极了,恨极了找她讨要解释的人。

以前她想要解释的时候,没人愿意听,现在她不想也不需要解释了。

辛染讨厌一切过于麻烦的东西,尽管上辈子凤凰曾是她未婚夫,她也不觉得自己这辈子还需要和这只鸟有什么牵连的必要。

很快,因涅槃不久,修为尚未完全恢复的凤凰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恨话不多。

……

火折子熄了,楚澜衣只能借助微弱的系统界面光亮,寻着黑曜石定位找到辛染所在的密室,这密室外间有几盏长明灯,越往里间走越黑。

他取下一盏灯,往里走,听到了什么碰撞声,还有刀刃在空中挥舞刮过空气的声音。

甫一入内,他就傻眼了。

辛染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而陆深正把一柄匕首正刺向辛染。

即便系统没有提示女主生命遭遇危险,楚澜衣还是被眼前的画面惊到来不及思考就整个人扑上去。

靠着本能打出一掌他从未使用过的原主的力量,却莫名熟练,就好像他本该就会似的。

陆深已重重撞击在墙岩上,呕出一口血,整个人昏迷过去。

楚澜衣忙不迭冲向辛染,他才看清,女孩一张清瘦的脸颊苍白如纸,唇角溢出鲜血,淅淅沥沥滴淌在下颌,又沾染在领口的衣襟上,晕开朵朵猩红。

胳膊上肩膀上都是刀刃划开的伤口,唯一的匕首还被握在昏迷的陆深手上,一看就知道修为丧失的辛染根本敌不过那疯子。

楚澜衣觉得若是自己再晚来一点,辛染不知还要遭受多少折磨。

也不知是在气恼什么,楚澜衣皱眉看着辛染,眼底竟还染上些许怨怒。

怪这丫头做事不与他商量,总是在作死!

正要仗着师尊的身份斥责她几句,却蓦地看到少女扭曲的左手掌,手腕上的皮肉都被勒地血肉模糊。

她为了逃生,将自己手掌骨折断,又活生生将镣铐从腕上勒下来,伤口之深,可以见骨。

楚澜衣深吸了口气。

“……你就不疼吗?”

或许是只凭微弱的烛光,并不能完全照射清楚楚澜衣的表情,辛染又觉得自己或许是看错了。

楚澜衣眼底的情绪太复杂,太多变了,一时让辛染看不懂了。

怨她不与他商量,擅自行动?

恨她把自己弄地一身上?

还有……恐惧……

他在恐惧,是在怕她吗?觉得她对自己都这么狠,是不是本质上也是个疯子?

可还有一分庆幸她没死的激动又不是假的。

楚澜衣是真的在意她的命,他想让她活着……

辛染双目已恢复那雾灰色,空洞无神,楚澜衣的目光都在辛染的伤口上,根本察觉不到这个女孩看他的眼神变了几变,复杂起来。

女孩虚弱着,微开双唇,轻轻问。

“……师尊,我要是说疼,你会更在乎一些吗?”

她说完又后悔了,这语气这氛围实在是太奇怪了,而且她觉得自己撒谎了,正常受了这样的伤,被痛感折磨的人,根本不可能还清醒着表达。

她怪自己习惯了疼痛,甚至回忆不起来痛感该怎么演。

正纠结着,就被楚澜衣拦腰抱起,身体蓦然悬空,依靠着另一个人的感觉让辛染很没安全感,她本能地抬起胳膊环住楚澜衣的脖颈。

意识到的时候,浑身震颤了一下,僵硬地难以动弹。

因为她又碰到了他脖颈下覆盖着那条艳丽红线的脊骨,甚至能透过皮肤和薄薄的肌肉摸索出脊骨完美的形状。

血液在叫嚣,欲·望在膨胀。

楚澜衣的呼吸会扫在她的前额,她听见他说话,那话不只是对她说得,还是楚澜衣自己对自己说的。

“……我自然会在乎你,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

【叮——好感值+3,宿主现有好感值累计12,恭喜宿主,请继续努力!】

楚澜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