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见福宁满脸酸色,眼里的妒火更是差不多要喷了出来,便警告她道:“小沈将军与我一同长大,如同亲兄妹一样的,情分当然不同。但饶是如此,他的婚姻大事也不是我能轻易掺和的,他是陛下重用的大将,国之栋梁,和谁结亲,怎么结亲,那都有莫大的讲究,陛下自有考量。我知道妹妹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认了,千万别惹出什么是非来,不然陛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福宁轻蔑一笑:“那依着嫂嫂看,皇兄会把我怎样呢?杀了我?或者是关了我?左右我现在已经成了大家眼里的笑话,再怎么样也不为过吧。”
所谓要找死的人谁也拉不住,明珠叹口气:“我也不知陛下会如何,公主殿下若是不服,尽可以一试。”
福宁默了片刻,眼珠子一转,举起酒杯向明珠致意:“是我口气冲了,嫂嫂自然是为了我好,皇兄是我亲兄,当然不能亏待了我。我刚才是气不过,这会儿想开了,嫂嫂不要和我计较,我之前听母妃说起,皇兄也有为我挑选夫婿,不知嫂嫂可知道一二?”
明珠见她总算不死死盯着沈瑞林和曾雅秋不放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事,我听陛下说起过。你恐怕不知道,他曾把满朝文武及其家中适龄婚配的儿郎都挑选了一遍,就生怕你过得不好。至于最后是挑了谁,似乎还没定。总之你放心,你是陛下唯一的亲妹,他亏待不了你。”
“我自是放心的。”福宁表面听话,内心一片阴暗,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凭啥她亲哥哥做了皇帝,她还要过得这样憋屈?看上个男人都得不到,眼睁睁看着曾家那小狐狸精夺走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姻缘,不用别人嘲笑她,她自己都得羞死了。
因福宁表现良好,之后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明珠也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是回身和其他命妇说笑谈心表示慰问亲近,再示意冬蕙通知沈瑞林:“我有事要问小沈将军,请小沈将军稍后留一留。”
转瞬宴会结束,众人告退,明珠送走朱太后,再问过福宁乖乖回了寝宫,也就安心地回了崇政殿。宇文初尚且与诸大臣欢宴,未曾归来,她便在廊下设了果饼茶水等物,静候沈瑞林到来。
月上中天,沈瑞林由素兰引了进来,二人先按君臣之礼见过,再叙家礼,以兄妹之礼分别在茵席上落了座。宫人送上醒酒汤来,明珠随手递给沈瑞林:“表哥先喝了这个。”
从前大大咧咧的人,如今竟然也变得心细如发,懂得照顾人了。大家都改变了很多啊,沈瑞林微笑着喝尽了醒酒汤,道:“娘娘和从前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我还是我,始终没变。”明珠先递碗面给他,再给他剥核桃和石榴,催着他多吃一点:“宫宴最难吃,想必你一定空着肚子光喝酒,先填点东西下去,不然肠胃受不了的。”
沈瑞林默默接过她递来的面碗,只管大口往嘴里塞东西,明珠等他吃饱了,才道:“这几年,很辛苦吧?自当年京中一别,再在翼城相会,竟然没有机会好好说说话。这次若是不说,下次便不知是何时了。”
沈瑞林怅然:“苦倒未必,我是军人,就算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是理所当然,死得其所。只是想起那些逝去的人,心里总不是滋味。”
例如说傅丛,他在北地惊闻傅丛的死讯,伤心不已,却连为这位如父如师的老人守孝尽孝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下一刻他就不得不在战场上指挥杀敌。例如说傅明昭,他明知其随时面对死亡,每次看到傅明昭都是伤心难过的,却不得不强颜欢笑,假装明天他们就可以打完仗,胜利回家。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都再也回不来,似他这样能走到最后,安然坐在这里喝茶赏月接受封赏的人不到万分之一。
明珠叹口气:“其实我今日见你,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是太久不见你,心中挂念;第二件事是家父当年有话留给你,书信上不便细说,今日说与你听。”
沈瑞林便站起身来,恭敬听她细说,明珠失笑:“还是这样的性子,都说了今日是叙家礼,你何必如此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