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铁匠铺子离家不远,几步路的距离,周梨花做好了早饭,便去喊赵归回家吃饭。

但刚走出巷子,就与正巧买了包子回来的赵归打了个照面。

赵归见她,便将专门买给她的包子递过去:“早饭。”

他言简意赅。

周梨花觉着自己浑身上下的肉都在隐隐作痛。

她问:“这包子多少钱一个?”

赵归冷着脸不耐地皱眉:“素的一文两个,肉的两文钱三个。”

她再问:“那这些一共花了多少钱?”

赵归见她迟迟不接包子,直接将包子塞到她手里,然后转身走进打铁铺子,边走边冷声回了句:“五文钱。”

两个素的,六个肉的。

刚巧是他早上修补的那把菜刀的钱。

东街包子铺的包子,一个足有女子巴掌大,若是往常他只需花两文钱买四个素包便能吃撑。

今日也是买包子时,想着这女子身子娇弱,需得好好养养,便多买了些。

周梨花痛心疾首,当真是一个没看住,这人又大手大脚花钱了。

谁家正经过日子的这般不知节俭?

诚然话说回来,她便是事先知道也是不敢管的。

管不了这人,便只能好言相劝。

周梨花抱着包子,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赵归身后进了铺子。

“家里做了粥,若不回去吃些再来吧?”

赵归正欲吃包子的手动作一顿,随后点了点头,便朝家走去。

说来,他每日早晨吃包子,也有些腻歪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了巷子,进了家门。

赵归见到院子中间的桌上摆了两碗粥两个碟子,一个碟子里装着咸菜,另一个装着两个鸡蛋。

他走过去坐下。

周梨花跟在他身后,一路上欲言又止,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会儿见他坐下,便扭扭捏捏地过去,坐在他对面。

赵归端起碗,便听周梨花问:“你喜欢吃包子?”

赵归不欲多言,简单应了声。

再好吃的包子,天天吃也早就腻了。

但包子比其他的实惠,且离打铁铺子最近,他吃包子不过是图个实惠方便罢了。

周梨花柔声道:“那往后我给你做包子吃,你莫要再在外面买了可好?”

赵归没有理会。

她便继续纠缠道:“外面卖的包子没有自己做的便宜,你看这素包,不过一些青菜叶子和辣子,便买半文钱一个,再看这肉包,说是肉包,里面却没两块肉,全是酸菜豆角的,竟卖两文钱三个,多不划算。”

“我手艺好,定能做的比外面卖的好吃。”自卖自夸让周梨花娇嫩的面颊忍不住透着红,“你看如何?”

赵归默了默,无意间对上女子期待的眼,一瞬间的失魂后,冷声道:“早饭做简单些就好。”

周梨花顿时笑得灿烂:“好,那往后便早上吃的简单些,晌午吃好些。”

对上那如花儿般的笑容,赵归心头一荡。捏着粥碗的手不由加重了几分,脑中不由浮现出女子腰肢的触感……

那纤弱柔软腰肢,他怕是稍稍用些力,便能将其捏断。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赵归骤然收神,将落在女子身上的视线移开,看向碗里没有几粒米的清粥。

他不知自己为何,自从娶了这女子入门,便总有些不好的念头。

但他是不会对女子做什么的,他也向来看不惯对女子动粗之人。

吃完早饭,赵归起身出门时,忽然想起一事,又转身进了屋里。

不一会儿他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小布包,将布包丢给周梨花道:“这是家里的积蓄。”

既然娶了妻子,家里的银钱账目,自然该家中妇人管着,也给他省下一桩烦心事。

周梨花愣了愣,随即眼底便比那夜里的烛火还要明亮。

赵归竟主动把钱给她?!

这让她有些不敢置信,只觉得惊喜万分。

其实这件事她早就想跟赵归提的,但碍于自己到底是赵归花二十两银子买来的,她一直没什么底气主动开这个口。

按理说,不管男子是否成亲,都不该男人掌管家里财政大权的。

一般规矩的人家,若是男子未成亲时,积蓄自然该交由父母保管,成亲后大头还是该由父母掌管,小钱则由妻子管。

但赵归没有父母,周梨花就没有公婆,按照规矩,家里积蓄自然该她这个女主人掌握。

谁家也没有男子管钱的道理呀。

原本这件事情,周梨花就一直想着该如何跟赵归开口,却没想到今日赵归能主动将钱给她。

尽管两人已经领了婚书,还办了婚宴。但婚宴中没有两人父母见证,连亲戚也没来。

虽然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但她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没底气。

如今她却彻底安心了,毕竟赵归能把家中银钱拿出来,说明是真正接纳了她,往后她只需跟赵归踏踏实实过日子。

她拿起桌上不算大,还瘪瘪的没有几两银子的布袋。

这回她总算有底气说,自己是当真有了家。

抬起袖子擦了擦酸涩的眼底,周梨花心想,若能再有个孩子,那日子也算是美满了。

她将手落在肚子上。

心想她已经与赵归同房,相信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怀上了。

周梨花吃饭没有赵归那般快,没办法几口将已经晾好的粥囫囵咽下,所以赵归吃完走了,她面前的一碗粥还没动过,一个肉包子也才啃了一半。

然而这下她没胃口在吃了,满心都放在装钱的布袋上。

院子是露天的,尽管不可能有人爬墙偷看,但她还是不放心在院子里数钱。

于是拿起小布袋,也不管桌上吃了一半的早饭,便钻进卧房去。

将门窗都关死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布袋里的钱倒出来。

仔细清点一番,加上散的铜钱,共三两四钱零二十三文。

她又将自己封在枕头里的私房钱拿出来,加上这二两的银子,共有五两四钱零二十三文了。

昨日她托孙媒婆买了些菜,当时她只有二两银子的整钱,便让孙媒婆帮着付的,买菜钱一共十七文。

这个钱肯定是要还的。

这么算来,便只剩下五两四钱零六文,这便是她与赵归全部的家当了。

这些钱在乡下村子里自然算多的,一大家子人两年的开销都是够的,但如今住在城中,她这几日也算是见识到了,城里什么都要买。连青菜都得花钱买。

米面粮油哪样都得花钱,开销不是一般的大。

再加上她那个郎君一看就是大手大脚惯了的,花钱跟流水一般,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的那种。

周梨花忍不住忧愁地叹气,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些。

原本她还想着赵归是个能挣钱的,她也不能将日子过的太穷酸,委屈了赵归。

现在她决定收回之前的念头。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做人还是得脚踏实地才是真。

“家里有人否?”

这时屋外忽然有人在喊。

周梨花应了声,将布袋藏好,然后出去打开了院门。

门外正站着个妇人,妇人手里拎着只小鸡。

周梨花一看,便认出那是自家的小公鸡。

妇人道:“你家鸡飞到我家去了,我给你送来。”

周梨花道了声谢,想主动打个招呼,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见对方身形消瘦,一张脸上布满皱纹,瞧着约莫有四十来岁,应当算是个长辈,便有礼地称呼对方为婶子:“你是哪家的婶子?”

她本不是个善交际的,不过想着往后大家都是邻居,关系处的热络些自然更便利,才主动与之笑语相迎。

却不曾想,她话音方落,妇人的脸色却是一僵。

不过很快,对方又勉强扯出一抹笑,解释道:“我可不是你婶子,要真算起来,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家就住在你家屋后,夫家姓王,你不若唤我一声嫂嫂吧。”

周梨花一怔,随后连忙道歉,并客气地请对方进门喝杯水。

实则不过是些客气话,王嫂家离的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定然也不缺她这口水。

结果对方迟疑了一瞬,却点了点头,道:“那当真是谢谢你了,正巧我也想出来避一避。”

周梨花忙请对方进门。

她自是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欢迎还来不及。毕竟都是邻里乡亲,她自然也想与大家处好关系。

王嫂一进门,眼睛便落在院中的饭桌上。

她将手里‘咯咯’叫,但叫声明显虚弱的鸡交还给周梨花,玩笑般地说道:“说起来,你家倒是与我家一同吃的早饭。”

周梨花一边将鸡放进栅栏,一边回道:“那可巧了。”

“可不是。”王嫂说着突然叹气,“说起来我命可没你好,你这刚嫁过来,没有公婆要伺候,不像我,被婆婆磋磨的半条命都快没了。”

这话周梨花不知如何接,正要安慰两句,王嫂却继续道:“瞧瞧我家正吃早饭呢,婆婆却将我赶出来给你送鸡,明显就是要饿着我呐。”

王嫂这话,让周梨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孙家的日子,不由怜惜道:“不若在我家吃些吧,今日赵归买了不少包子,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王嫂也没客气,当即便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哎,哪能要你给我拿碗,我自己拿去,你快坐。”

正要往厨房走的周梨花被拦住去路,多少有些尴尬。王嫂一幅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模样。

可实际上,两人不过才聊了几句天,还尚且陌生的很。

不过想着对方是邻居,往后多的是相处的机会,周梨花便也不计较这等小事。

只是有些心疼两文钱才能买三个的肉包子。

吃过了早饭,王嫂子又开始与周梨花吐口水。

大意不过是婆婆如何在家珂待她,因为她接连生了两个丫头,公婆丈夫如何嫌弃不喜。

周梨花实在不知如何接她的话,便只能默默地听她说。

说完这些,王嫂又道:“我娘家兄弟前日传信,说生了个小子,我本打算回娘家瞧瞧去,婆婆也不许,生怕我偷东西回娘家,今日趁着时间尚早,婆婆又将我赶出来,我便想着偷偷回去瞧瞧去,不过事情匆忙,没有准备礼品,方才厚着脸叨扰你,实则也是想问问,你家那只公鸡可否卖给我?”

“你这只公鸡瞧着有些瘦小,且病恹恹的,但你若愿意帮我,我便花十文钱买如何?不过我这会儿怕是不能回家拿钱给你,我婆婆是个坏到心眼里的,我若是回家,被她知晓要拿东西回娘家,定然不让我走,你看……”

周梨花闻言,有些为难。

她自然是愿意将公鸡卖掉的。

公鸡不能下蛋,自己吃又舍不得,若是一直养着,也浪费粮食。

但却现下却有些迟疑。

倒也不是怕王嫂不给钱。

只是听起来王嫂婆婆很是不讲道理,若是找到她头上算账可如何是好,她总也不好掺和进人家的家事里。

然而王嫂言辞恳切,口口声声求她帮忙。

她迟疑了一会儿,仍旧拒绝道:“这鸡我原是打算自己养着的,且你也瞧见了,这鸡病恹恹的,我总也不好将病鸡卖给你不是。”

王嫂道:“瞧你说的,我都不在意了,心甘情愿的给你占这个便宜,你却还计较起来了,不若这样,你若是觉着不想占我便宜,便便宜些卖我如何?”

虽然王嫂百般诉苦,叫她觉着对方可怜,也想帮一帮。但一想到那可是一只公鸡,又不是旁的什么东西,她连早上给赵归煮两个鸡蛋都觉着奢侈,因此心疼的紧呢。

她当下狠了很心肠,再次拒绝道:“嫂嫂想要,我自然该让给你的,但你不晓得,昨日赵归刚说想将鸡杀了吃鸡腿,我应了他,等鸡养的精神些了就杀给他吃。”

王嫂:“这……那你家赵归当真不是个过日子地,一只鸡说杀了就要杀了,要我说你可不能随了他,过日子还是应当节省些。”

周梨花顿时十分认同的点头,然后弱弱地表示:“我也这般觉着,可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的脾气……”

无需周梨花将花说完,王嫂就已然悟了。

那赵归成日阴沉着脸,吓人的很,想来脾气也不好。

于是顿时失望地起身:“你既然不想将鸡卖给我便算了,我总归也不是只有你家能买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