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过了不久,又有人上门来,来的人正是住在附近的邻里,大人们身后还跟着孩子,吵吵闹闹地要喜果吃。

大喜的日子本该准备喜果的,周梨花倒也没打算省这个钱,想了想便找到孙媒婆,悄悄问她能不能找个人帮她去城东糕点铺子买些喜果回来。

她手上拢共就二两银子,狠狠心拿出一两银子出来,买些喜果,另外还要再买些菜回来。

那些鸡鸭肉她自然不舍得全数拿出来待客,便只能多买些素菜回来代替,不然不够。

也没瞒着孙媒婆,毕竟这些人里,说白了还是孙媒婆与她最亲。

且当初孙媒婆能从礼金里抠出二两银子给她做体几,虽说也猜到凭孙媒婆的精明,定然自个儿也留了点,但就算如此,她对她也算得上不错了。

周梨花心中对孙媒婆也是感激的很,自然不将这些小心思瞒着她。

孙媒婆懂她的心思,且见周梨花与自己坦诚,也就对她更亲近些,拉着她到一边小声道:“昨日我与你郎君说了些需要采买的东西,其中也说了喜果,但他大抵是遗漏了,其实这些东西不买也成,不过这大喜日子图个乐呵,花点小钱也没什么,总归喜果不算贵,这日头刚升上来,那些挑担子买菜的也都还没走,你把银子给我,我马上就找人给你买去。”

周梨花问:“一两银子够么?”

孙媒婆道:“不用这么多,这些便宜东西,要不了多少钱。”

周梨花于是进屋拿银子去了。

周梨花藏银子藏得紧,那二两银子都被她缝进了枕头芯儿里,和稻壳混在一起,想拿出来,还得将枕头拆开。

昨日搬了屋子,她的枕头被子全都搬到赵归屋里了。

进了屋,她很是小心地将门关上,走到床边正要拿枕头,余光却注意到墙角的筐子。

昨日赵归分明是挑着两筐东西回来的,那一筐她看过,这一筐却还没来得及看。

她走过去,将上面一层烂布掀开。

又是满满一整筐的东西,而放在最上面的就是一大包喜果。

喜果下面是一床褥子和两匹布料,且看起来就是很不错的布料和棉花做的,还是全新的。

周梨花自小到大都没盖过新被子,就连嫁到孙家,因她没带陪嫁过去,孙二郎下葬那天,婆婆黑着脸将新房的柜子里的唯一的一床好点的被子,铺在了孙二郎的棺材里。

她将褥子和布料抱出来放进柜子时,贪心地摸了两下,才舍得关上柜门。

筐子最下面放着一摞崭新的碗碟瓷器。

周梨花又心疼起来,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赵归当真是个会败家的。

但是东西既然已经买了,自然是要用的,她将碗碟和喜果搬到院子。

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大多是些街坊邻里,大家也都算不得拘谨,聚在院子里聊得热火朝天,有几个还拿着刺绣,边绣便闲聊。

客人中也有些男子,他们自然不与妇人一处闲谈,而是聚在另一边。

周梨花刚从屋子里出来,他们的目光便不自觉地看过去。

日头出来后没多久又隐去了,今日注定是个阴天。但天色阴沉,却挡不住女子惹人眼的漂亮娇柔。

她看着不像乡下女子,更看不出半点寡妇的影子。

若是再穿的华丽些,说她是县令千金也无人不信。

就这般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她竟成了赵归的娘子。

可惜,可惜了……

周梨花被一群孩子围堵起来,抢喜果吃。

她于是只得先把碗碟放在一边,把喜果打开,给孩子们分发下去。

结果包裹刚打开,她却傻眼了!

先前她摸着里面小块小块的,又听孙媒婆说过让赵归买喜果的事,自然觉得布袋子里装的就是喜果,心思又全放在被褥和布匹上,也就没抽工夫先打开看看。

全然没想到,这么一大包东西,根本不是喜果!

而是比面粉炸出来的喜果贵了不知道多少的饴糖。

怎么办?

她觉着自己的心肝都在痛呢。

怎、怎就能这般败家!

周梨花又心疼又气,气的想把某个败家的抓过来狠骂一顿,不过很快又泄了气。

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骂赵归。

院子里一个女子伸长了脖子朝孩子群里看了看,然后朝身旁的人撇撇嘴,“瞧见没,饴糖呢!”

见对方没应,她又酸道:“咱们当时明媒正娶的成亲,也没舍得买饴糖。不过谁叫咱是正经过日子的呢,可不舍得乱花钱。”

她身旁的女子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这人声音小,另一边的周梨花自然是听不见的。

分发了饴糖后,她转身钻进厨房继续和几个帮忙的妇人忙碌起来。

但到底心情是没先前好了。

孙媒婆注意到后,问她:“若是累了,就去一旁歇一歇,这里交给我跟你几个婶子们。”

周梨花忧愁地叹了口气,然后摇头:“我不累。”

只是不知该如何管束赵归爱败家的毛病,为此犯了愁。

赵归回家时带了两坛酒回来。

周梨花本在厨房择菜,一个妇人忽地指着窗口,喊道:“瞧瞧,咱们小新娘子心心念念的郎君回来喽!”

周梨花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正巧与赵归四目相对,然后她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但下一刻她又猛地朝赵归……手上提着的东西看去。

看上去是两坛子酒。

她便在心中努力规劝自己:酒是要买的,哪家办喜事都是要备酒的。

虽说他们婚宴简陋,按她的想法就算不准备酒也合理,但既然买了,也没什么。

算不上败家。

这样劝了自己一通后,周梨花心中好受了些。

不过她原以为赵归会接亲朋来吃酒,却见他只是一人回来。这让她不由想起自己爹娘。

昨日之所以没让赵归接她爹娘过来,说到底她对父母是失望的。

她性子自小就算不得泼辣,在爹娘面前更是不敢忤逆半分,可父母送亲那日,她还是忍不住哭着说,往后再不回来。

她爹气的当场打了她一巴掌。

不过十两银子,她爹便将她卖给了孙家,给痨病鬼当媳妇。

说不怨,那是假的。

可赵归虽然没有父母,但她先前也听说了,赵归也是有亲戚的。

赵归幼时母亲病去,他爹又被蹲了大牢,他是被玉河村的外祖父家养大的。

是以昨日赵归说接她爹娘来时,她便以为赵归今日应当会将玉河村的亲戚接来吃酒的。

她其实有些怕见赵归的亲戚,毕竟她一个寡妇,还花了赵归那么多银子,心中到底有些虚。

赵家的亲戚没来,她倒是松了口气。

如今看来,她与赵归倒也算得上是同命人了,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这般热闹到了太阳要落山时总算结束,来客各自离去。

周梨花开始收拾院子,赵归则挑些重活做,例如等周梨花将从邻居那借来的桌椅擦干净后,他便给人送回去。

两人虽然全程几乎没对话,却默契的很。

等一切收拾妥帖,天色已经很晚了,抬起头能瞧见天上的月亮。

周梨花又进了厨房,将中午剩下的菜热一热。

好菜早就被客人挑着吃完了,只剩下些寻常地里种的叶子菜大萝卜之类,且剩的也不多。

吃过晚饭,周梨花点了盏油灯,便一头钻进侧屋里。

客人上门自然不会空手来,尤其是婚宴这等大喜事,今日上门的基本都带了礼来。

她在侧屋带了大半个时辰,将礼品规整好,出来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心想果然城里人就是比乡下人大方。

乡下人顶多就送些咸菜或是地里现挖的白菜萝卜,好点的送些鸡蛋,若是更亲近些的,也就送只小公鸡。

但今日来的客人不多,却足足收了两只鸡,虽然这两只鸡瞧着品相不算好,但却有一只是小母鸡呢,能下蛋的。

这可是个宝贝。

鸡蛋鸭蛋也收了几篮,无人送咸菜这等自家种的东西。

骤然变得富贵起来,周梨花满心欢喜,心底充满希望,觉着未来的日子有了盼头。

也就将赵归大手大脚败家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毕竟赵归,她是管不了的。

两只鸡用草绳捆住了脚,周梨花想着这往后就是自家的鸡,自然心疼起来,把草绳松开,又将剩下的菜挑一些出来喂鸡。

从侧屋出来,见赵归正像座小山丘似的蹲在井边搓洗衣裳。

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身衣服,看他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应当是刚刚洗了澡。

他此时穿着一身短衫,前襟大咧咧地敞开着,那蓬勃的肌肉因着搓洗衣服的动作微微抖动。

水珠顺势从他发梢低落,有的落在鼓囊囊的胸膛上,有的落在肩头。从周梨花的位置看去,那水滴一滴滴地落在左肩丑陋的烫伤疤痕上。

烫伤疤痕几乎将他整个左肩布满,蔓延到脖颈,不难想象当时他被烫的有多重。也是这疤痕,让他原就没什么善意的面相,看着更凶,更不像好人了。

初见时,周梨花也是被这伤疤吓到过的,但现在她却没那么怕这人了。

这人瞧着凶,却也没真的对她多凶,反而对她很好。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可不是周梨花想这些的时候。

只见月光下男子将点着的油灯放在一边,然后用蛮力搓揉着木桶里的衣物。

周梨花咬着唇,实在不忍,忙走过去道:“我来洗吧?”

赵归看都没看她,摇了摇头:“无需。”

片刻后,周梨花又道:“还是我来洗吧。”

赵归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周梨花心头跳了跳,鼓起勇气道:“洗衣裳怎能这么洗?你这般用蛮力,衣裳都要搓坏了。”

布料可是很贵的,最差的也得十几文钱一尺!

而且洗个衣裳何至于放这么些皂角粉?

皂角粉虽便宜,那也是要花钱买的呀,也不是大水飘来的不是?

赵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