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思离开了办公室，也没往客堂去。
他走上戒台高处，看着郁郁葱葱的离境观，许久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哪能想到……他那么看好的一位小魔术师，居然会是个小狐狸精。
安全局明文规定了下山的妖怪不允许滥用法术，更禁止用法术骗钱。也不知这用法术冒充魔术，到底该怎么算。
不过这些事说来，也都与他无关。
虽然这么想，沈九思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遗憾。他在戒台上静立了许久，才下了戒台往客堂走去。
刚推开门，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欣喜地：“沈老师！”
抬眼一看，一个眼熟的青年魔术师正在客堂里休息。
沈九思想了想他的名字：“你是……齐涉？”
那叫齐涉的魔术师露了个大大的笑脸：“是我！没想到沈老师还记得我！”
沈九思温和道：“《奇迹一刻》才刚录完，哪能那么快就忘了人。”
这位名叫齐涉的魔术师，与涂十二录制的是同一期的《奇迹一刻》。听闻是国内齐家新推出来的魔术师。
魔术手法不怎么样，但已经在龙夏魔术协会领到了不低的职位。
果不其然，几句寒暄过后，齐涉就开了口：“沈老师，你回国我们魔协是万分欢喜的。好多次想邀请您一同开一些研讨会，只可惜您的团队一直说您没空。”
“不好意思，确实是比较忙。”沈九思说，“日后若是有合适的研讨会，齐先生可以往我工作室递函。”
“一定一定。”齐涉连忙道，“其实我们找沈老师，也不是为了研讨会的事。而是我们想要聘请您来当魔协的常务理事。”
龙夏的魔术这些年发展一直不太好。龙夏魔术协会早些年在国际上也有一定的声誉，可随着这几十年国内魔术的落寞，龙夏魔术协会也逐渐失去了在世界魔协的话语权。
沈九思拿下的世界魔协终生成就奖，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奖项，也是龙夏魔协重新崛起的机会！
“我们也都知道您忙。开发新的魔术，进行魔术教学，都是特别费时费神的事情。所以基本上那些琐事也不会拿来妨碍您。”齐涉继续道，“只是日后的一些教学活动，还有大赛决赛之类的场合，还是希望您能赏脸出席。”
他说着从手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竟然连聘书都准备好了。
沈九思垂眸看着那份红皮聘书，许久后才伸手接过：“辛苦你跑这一趟。”
“不辛苦不辛苦！”齐涉整个人都明亮了，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沈九思：“沈老师，之前一直听说您回国是想培养新的魔术师。那您打算……什么时候选学生？”
沈九思手掌翻覆，就将聘书收好了。听齐涉这么问，他沉吟片刻才说：“这是误传，我暂时不想带学生。”
齐涉一愣：“那你回国……”
“沈老师！”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直接打断了齐涉的话。
涂十二快步跑过来，冲着沈九思露了个好看的笑脸：“我都弄好啦！”
齐涉看着涂十二，整个人都愣了：“沈老师你……是和涂十二一起来的？”
沈九思点点头：“我朋友来了，我们就先走了。齐先生慢慢玩。”
他说完就转身带着涂十二离开了客堂。
齐涉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往前走了两句，就听沈九思温声在问：“舅舅怎么说？”
“舅舅说……”
走得远了，声音就听不清了。
齐涉茫然地停住脚。都叫舅舅了，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涂十二敏锐地回头看了一眼。齐涉对上他的眼睛，连忙后退几步，回到了客堂内。
小狐狸见那模样，也没了深究齐涉的心思，只转过头继续说：“舅舅说我虽然违反了戒律，但也不是太严重。”
“你们有规定，禁止所有种族用法术冒充魔术，禁止参与竞技体育，禁止鸟族与人鱼族成为歌手之类的。但是我毕竟不是主观故意要骗钱的嘛！”
小狐狸精听了沈玄知一顿念叨，还学会了“主观故意”这个词。
沈九思听得想笑，又问他：“那最后怎么处理了？”
“舅舅说，我们族中的族人现在没空，得再寻个负责人带带我。”涂十二毫不烦心地说，“只要有人愿意带我，应当就没有大事了吧。”
“那我现在送你回去。”
在离境观作登记花了些时间，回去时，天就已经黑了。
沈九思把人送到大门口，看着涂十二快步跑进屋，又飞快跑回门口：“沈老师沈老师，这个给你吃！”
他一股脑地往沈九思怀里塞了一堆零食，才又问：“沈老师真的不想带学生吗？”
沈九思抱着零食一愣，才反应过来这小狐狸应该是听见了他和齐涉的话。
“暂时确实没有这个想法。”沈九思说。
他原本有一个很看好的小家伙，只可惜……他看着涂十二那张过于精致的脸，对着小狐狸精单纯的笑脸，心中又叹了口气。
只可惜一个妖怪，是做不了魔术师的。
“谢谢你的零食。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好。沈老师拜拜。”
小狐狸精目送他进了电梯，又跑到阳台去探着头张望。见到那辆熟悉的车驶离，他才慢慢收了笑脸，关了窗帘往沙发一倒，变出了原形。
小雪团子从沙发这头拱到那头，又再从那头拱回来。直将抱枕全都拱落了，才小小声地：“唧！”
沈前辈为什么不带学生呢？
虽然沈前辈的妖气闻起来凶凶的。但狐狐已经超级勇敢地习惯啦！
他好想要沈前辈当自己的负责人哦。
沈前辈的术法那么瑰丽，妖气那么威严，他的本相一定威风凛凛！
他的毛毛也必然和狐狐的一样漂亮！
狐狐好想化作原形，和沈前辈一起滚来滚去哦……
“不带学生……嘤。”
小狐狸跳下沙发，一头冲进卧室，把自己埋进了床上的零食堆里。
没有沈前辈，狐狐至少还有零食。
雪白的胖爪爪把鸡肉肠扒拉到怀里抱紧了，小狐狸调整了一下睡姿，慢慢睡了过去。
……
一个未经登记、在外流浪的小妖怪不是小事。
安全局接到离境观的人妖契约后动作飞快地确认了妖印，又联系上涂山知晓了始末。
第二天一早，便有安全局工作人员上了门。
“你的情况我们已经清楚。我方的规定，你是否已经明白？”
安全局来的工作人员名叫李咏鹤，长得高大，生得严肃，有着一身能止小儿夜啼的凶悍气势。
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精对着他的问话，只能怯怯点头。
许是没料到这只小妖怪这么胆小，李咏鹤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尝试着放轻语调，继续说：“这些规矩，也不是为了排挤你们，而是切实造成过一些案件……”
最显眼的就是针对鸟族与人鱼族的禁止条例。
这两个种族唱歌都具有极强的诱惑性，曾经出过演唱会踩踏事故——虽然最终无人亡故，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的妖怪，也没有了在尘世生活的资格。
“安全局定这些规矩，也不是想要禁止所有妖怪下山。你们涂山一族与我们人族几千年交情，更不可能赶你们走。”李咏鹤语调缓缓地与他道，“只是既下了山，还是要学着像个凡人一样的去生活。”
小十二乖乖点头：“我知道的。”
他实在表现得太乖，李咏鹤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只能与他分析道：“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施法骗人了，但没酿成大祸，我们人间也讲究一个不知者不怪。你若能洗心革面，倒也还能留在人间。”
“嗯嗯！”小十二抱着抱枕，许诺道，“我会努力的！”
“那你准备一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李咏鹤说着站起身，“我来之前已经确认过，他今天空。”
这个人听起来好忙的样子。
涂十二眨眨眼：“见谁呀？”
“安全局给你找的负责人。”李咏鹤说，“如果他同意带你，你留下来就应该会比较容易了。”
黑色的汽车循着一道缠满蔷薇的围墙缓缓行驶，直至一道金属大门前，才转头拐了进去。
蔷薇园内，当先入眼的就是一幢墙体绘制着涂鸦的三层小楼。
见身侧的小狐狸盯着涂鸦不放，李咏鹤就道：“我带你见的是一个魔术师，他在国外求学长大，最近才回国的。那是他的工作室和演出厅。”
“不过你也不用怕。他虽然很少回国，但脾气很不错。是个好相处的人。”
小狐狸抱紧了抱枕，闻言就乖乖地点点头。
反正他最想要的沈前辈都不带学生，那谁来带都无所谓。
虽然会有点怕，但他可是一只狐狸精欸！
这个世界上还有会一直凶狐狸精的人类吗？不存在的！
汽车越过涂鸦小楼，又顺着两侧的绿荫往里走。没走多远，涂十二突然一怔，整个狐顿时坐得笔直。
有熟悉的妖气！
沈前辈也在这里欸！
小十二顿时高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