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古洞，明晃晃的灯火摇曳欲灭。
黑皮狐狸盘坐如枯僧参禅，低垂的眸子里透着一丝慈悲。
它双爪合十，诵念经文，一簇幽蓝色的火焰缓缓升腾，将那本要熄灭的灯火重新点燃。
“老祖……此人……”赤皮狐狸见状，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失声叫道。
黑皮狐狸乃是这洞中最古老的存在，平日神隐，几乎从不现身。
如今破洞而出，足以诛杀眼前这人类。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黑皮狐狸抬手，将其打断。
“我已知晓。”
说着话，黑皮狐狸看向王通，眸子里透着悲天悯人。
“小友，能否卖在下一个面子，饶了这些孽障的性命？”
王通沉吟不语，他有些吃不准眼前这黑皮狐狸的深浅。
“既然是卖，在下必有所付。”黑皮狐狸轻语。
“老祖……”赤皮狐狸大急。
她没有想到自家老祖面对这位杀上门来的人类强者竟然如此客气。
“勿要聒噪，今日你本该历劫。”
黑皮狐狸冷冷瞥了一眼赤皮狐狸，后者身躯一颤，再也不敢多言。
“在商言商……你要付出何等代价？”王通眯着眼睛。
这些狐妖他倒也不是非杀不可。
“还请小友入内一叙。”黑皮狐狸发出了邀请。
一众狐妖面面相觑，老祖闭关之所，就算是它们都从未踏足过半步。
王通略一犹豫，手掌微松，便放过了赤皮狐狸，后者猛地蹿了出去，带着深深的恐惧和警惕，目光一刻也不从王通身上离开。
对她而言，眼前这个人类实在太危险了。
王通浑然未觉，大步流星，跟着黑皮狐狸走入秘洞。
轰隆隆……
王通刚进来，便听得一声巨响，石壁再次转动，将密洞关闭。
他心生警觉，体内真气勃然而动。
“小友不必如此，在下只想结个善缘。”黑皮狐狸的声音悠悠传来。
王通扫了一眼，这才看清，这座秘洞颇为雅致，石桌石凳，雕栏木床，清香缭绕，壁画悬挂……倒是有些像人类的居所。
“三百年了……三百年的时光里，我倒是见过不少人类灵修，可是天赋像小友这般的却不多见。”
黑皮狐狸幽幽轻叹，狭长的眸子转动，看向王通，竟是涌起炽热的光彩。
“如此年轻，便修炼到了归真境七重，就算是我，当年也没有如此的惊艳。”
“嗯！？”王通心头微动，只觉得这话透着古怪。
“小友是否心中再想，我为何不动杀伐，待你如此客气？”黑皮狐狸话锋一转。
王通未曾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黑皮狐狸沉吟半晌，忽然长长一叹。
“三百年前，这西山来了一位老者，行将就木，风吹日落……”
“那老者形单影只，在这西山住了下来，并且修建了一座道观，名为听潮观。”
“神门门主！？”王通失声道。
黑皮狐狸斜睨一眼，点了点头。
“神门门主，天下无双，每个时代都是当世人杰，那老者身怀大神通，避居于此，就连灵神宫都忌惮十分。”
“那时节，灵神宫派遣了一位高手前来，暗中监视。”
“本来，一切无碍，在那样存在的面前，光明无量，黑暗沉渊，都处之淡然，难入法眼。”
“可惜……神门门主的名头实在太大了，那位灵神宫的高手便忍不住叩门问道。”
王通神色微凝，灵修一道，路途漫漫，能够登临绝巅者，古来又有几人？
神门门主绝对算是其中之一，既见高山，自然要登峰拜谒。
如果换做是他，恐怕也忍不住拜山问道。
“当时，那灵神宫的高手也算是修炼有成，纵然宗师也难入法眼，骨子里难免流露傲气。”
“他登山叩门，想要知道大修行者的终结到底为何？”
“那老者未曾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黑皮狐狸轻声长叹。
“什么问题？”
“他问，大修行者还会落入因果吗？”
“灵神宫的强者不假所思，便回答道‘不落因果’，此言一出，老者大笑轻语……”
“只此一言，便离道甚远，当堕狐狸身！”
“你是说……”王通双目圆瞪，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黑皮狐狸点了点头，不由苦笑：“我只是因为回答错误，便转世化狐，轮回三百年都不得解脱。”
“神门门主竟然能有如此神通？”王通惊疑不定。
修行到了这等地步，居然可以让人转世，堕身畜生？
这种神通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让我苦守于此，他日若遇有缘之人，必可得解脱。”
黑皮狐狸忍不住摇头，他苦思了三百年，却也想不通自己的回答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怪不得。”
王通终于知晓，这黑皮狐狸为何如此客气，必定是见他天赋异禀，想要结个善缘，或许将来可以助他解脱。
“精怪修行，虽寿元悠长，却有大劫数，灵智有限，不可得人身，轮回难脱。”
说到这里，黑皮狐狸的眼中泛起晶莹。
这三百年对他而言简直就是煎熬。
“我倒是有些见闻。”王通突然说道。
黑皮狐狸眼睛一亮，抬手示意：“愿闻其详。”
“当年我在京城的时候，听人提过，【佛陀】曾经在天禅寺开坛讲法，论及因果。”
王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恭敬。
当今世上，神门只有八位成员，也就是所谓的神门八主，佛陀便是其中之一。
他创立天禅寺，悬于西北云天，曾经广施恩德，开坛讲法。
那是十年来的一场盛事。
“他说，修行人，不昧因果，如实观照，方得大道。”
话音落下，黑皮狐狸双目圆瞪，身体猛地一僵。
“照你所说，大修行者不落因果，实则是执著于因果，仅此一念，便难见本心，与大道相去甚远。”
嗡……
突然，黑皮狐狸身体猛地一挺，天灵震颤，如听妙音。
他盘腿而坐，身后竟有玄光泛起，秘洞内有阵阵异香。
“虚空浮道生妄念，今日方知我是我！”
黑皮狐狸宝象庄严，双手合十，悠悠念道，紧接着，它豁然起身，竟是向着王通跪地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