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肉眼可见大地的涌动，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视野的尽头推波助澜。
到达垃圾星的支援军欢迎会进行到一半，人被摇得东倒西歪，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
“是魔兽攻城吗？”
凌河渊背抵靠住墙壁，手覆在墙面感受大幅度抖动，“是地震，所有人出去外面空地。”
军人素质在这时候得到了极好体现，听到指令第一时间，有序的向楼外撤离。
从来没有类似经验的政府官方在经过短暂慌乱期后，也在第一时间通知居民撤离。
地震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停，恐慌的哭闹尖叫声占了上风。
有人狼狈的套着衬衫靠近，“主任，出大事了。”
徐亮一口气还没下去，又重新提了起来，“什么事？”
“西街那边建筑基本上塌了，现在很多人被埋在下面了。”
莫婷拉街区相比于其他街区更繁荣，但这种繁荣也是相对的，在莫婷拉街区也有脏乱老旧的街道片区，被人为划分为西街。
相比于东街来说，西街的消费、物资和住宿都更便宜，是人居住的第一选择。
如果建筑坍塌，受伤死亡人数不可想象。
负责接待工作的徐亮没了接风洗尘的心情，向叶尘表达接待不周的歉意。
叶尘：“需要我们帮忙吗？救人，我们很擅长。”
徐亮：“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们了。”
人根本无法抗衡大自然的力量，街区情况比想象中更糟，能投入救援的人都投进去了，为生命争分夺秒。
凌河渊靠着瘸了腿的椅子，一边处理被钢筋划伤的手心，
他额头冒着虚汗，唇部发白，看上去情况不太好。
叶尘喘着粗气走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凌河渊摇头：“没关系。”
叶尘：“你休息一下也行。
现在一直有余震，稍微深一点的地方根本没办法下去，都在待命。”
凌河渊闭了闭眼，“地震的原因找到了吗？”
叶尘：“没问。”
凌河渊：“余震强度和主震差不多，有点奇怪，让土系魔法师感受一下地震位置。”
叶尘：“好。”
土系魔法师的力量来源于大地，是被认为最接近宇宙本源的元素类，
短暂几个呼吸后，魔法师就准确无误的指出了地震方向。
“问问那边是哪？”
叶尘既然选择邀请凌河渊一起参与救援行动，除了和研究所女孩认识的原因外，还有他的个人能力。
在星域战役里，凌河渊对环境的敏锐感知和利用是几场战斗胜利的关键，听见他的要求，叶尘马上就引起了重视。
他找来徐亮。
徐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那边是魔兽林。”
似乎觉得没什么代表性，他又补充道：“波冬研究所也在那个方向。”
叶尘：“震中心好像是那边。”
地震发生得突然，政府方还没这个精神头对地震追根溯源，
徐亮听到这个结论，表情有些意外，接着变得难看，显然知道些什么。
凌河渊大脑飞速运转，手指在袖口圆扣上敲了敲，“申请资料上说的研究所元素异常，这是导致现在情况的原因？”
凌河渊提问题的方式很有意思，不管回答“是”还是“不是”，都需要附上原因。
徐亮深深看了他一眼，
顿了小半晌，“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凌河渊找到语气重音的突破口，温和的弯了弯唇，“是你不能回答，还是这个问题不能被回答？”
“是他不能回答，我可以回答你。”
依曼杰拄着拐杖走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依曼杰，三十七号垃圾星的星球总统。”
这话一说，他身后的人就吵翻了。
“总统，这件事还没有讨论。”
“我们需要商议。”
“这件事不能说。”
依曼杰手掌下压，示意安静。
“我们没有三五个小时会议来决定他们是否有知情权的时间了，
我明白大家迫切想要发展的心情，但我们首先要活下来。”
依曼杰有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嘈杂的反对声在他一句句安抚里渐渐安静。
他笑容慈祥：“徐亮，麻烦你去和大家强调不要因为盲目救援导致进一步的塌陷。”
“好的，总统。”
依曼杰转头看向凌河渊和叶尘，“坐下聊吧。”
“我先替他们道歉。”
叶尘能理解他们的做法，接受的同时也表达了理解。
薯吉星域对波冬星域的研究从未停止，魔兽合体更是其中的热门话题。
每个星球对于这方面的相关研究保密措施都做得非常好，一旦有突破性的进展，那会获得联邦政府的大额拨款以及科研资助，在垃圾星的立场上来看，拒绝透露相关信息无可厚非。
依曼杰：“我们上报的是元素浓度异常，实际上我们知道导致元素浓度异常的原因，这次地震也应该与此有关。”
叶尘：“元素异常的原因是什么？”
依曼杰：“孵育研究所还有存活样本，推测是它快出生了。”
叶尘：“这是你们的推测，没有样本孵化需要一百年。”
依曼杰：“联邦是没有这种先例，但是你知道安德鲁研究员吧？”
叶尘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在薯吉星域，应该没人不知道安德鲁的。
那就是一个疯子，为了测试合体时人体的各项指标变化提出合体空间——直接将人类试验体和魔兽放在同一个空间进行实验观察以找到合体时的最佳身体数据。
死在这么疯狂方案下的薯吉人有数百万...
叶尘：“安德鲁怎么了？”
依曼杰：“在魔兽失控前，他在查文星做新实验的尝试。”
叶尘：“查文？”
依曼杰：“我们星球在之前的名字。”
查文星在残缺不全的薯吉历史上都没有提及。更何况安德鲁。
依曼杰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安德鲁认为人类一直没办法和魔兽做到完美合体的原因是魔兽在合体时已经是成熟形态，他提出一种假设，如果魔兽在还没有孵育之前就有了合体的魔法纹，那它将会和人类无限契合。
他在合体研究领域的声望很高，这个假设一经提出就得到了波冬政府的大力支持，当时为这个项目准备了将近三十万人，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依曼杰并没有经历那个黑暗的时期，他只不过是一个传达者而已，但仅仅只是转述，历史的沉重感就已经扑面而来。
“这个项目的难点在于融合。
要怎么找到最完美的魔法纹以及它们的组合，这一切都要从实验来。
被抓起来的人类会分批次送往研究所，通过合体试验测试出最佳魔法阵刻画条件，在我父亲在关押所呆了十年，这十年死的人差不多有二十七万。
在魔兽失控前，看押的人曾经说过他们这批运气好，实验进行得非常顺利，说不定他们可以逃过一劫。”
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错过依曼杰的任何一个字，生怕少听见什么就没办法构建波澜壮阔的过去。
依曼杰神色平静，就好像这真的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故事，“借他们吉言，我父亲真的活下来了，前十五年他一直在各地流浪逃亡，在星球沦陷的第十八年，他遇到了我的母亲，生下了我。
当时能生活的城市很多，不过我母亲是莫城人，所以我父亲母亲回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依曼杰似乎来了兴致，“年轻人，你们猜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凌河渊眼睛微闪：“和安德鲁有关？”
依曼杰因为他的敏锐惊讶的掀了掀眉。
“对。”依曼杰眯着眼，陷入回忆中，“在我十一岁那年我见到他了，他快死了，又瘦又老，无法想象查文星的文明覆灭源于这么一个人。”
依曼杰现在都记得那个场景，过去将近八十年了，也依旧记得......
安德鲁看见他露出欣喜的表情，双手合十表达对魔法神的感谢。
“他当时给了我一本笔记，说是这他毕生的研究成果、说研究所联系不上外面，让我赶紧通知人去把孵育研究所里的魔兽蛋运出来、说这次研究非常成功，幸不辱命。”
对波冬星来说，他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但对薯吉星域来说，他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直到现在，依曼杰也对他当时纯粹的兴奋耿耿于怀。
依曼杰停顿半秒，继续道：“虽然他说的是古薯吉语，但笔记本里的内容却是波冬语，因为看不懂笔记上的字，所以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世界上有很多事就是阴差阳错，因缘巧合。
随着魔兽暴/乱慢慢平息下来，在依曼杰三十岁那年，有人陆续搬来了莫城，那个时候他才学会了通用的波冬语。
不过他并没有如有神助的想起那本十一岁从老人手里意外得到的笔记，
他陷入了爱河，为成为一个人的丈夫兴奋，为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兴。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在他五十五岁那年，他才意外翻出这本笔记。
不过他并不相信笔记上的内容。
因为从他出生起，魔兽林里的研究所就没出现过任何情况，直到三个月前陆续有异常魔兽暴/动...
“笔记上的很多征兆被陆续印证了，这个时候，我才开始真的重视起它的内容。
如果笔记完全真实，那其中提到因魔法纹原因强行拉长的魔兽蛋孵育时间也应该是真的，所以我们做一个大胆的推测，研究所内的样本还存活，而且极有可能在最近出生...”
安德鲁一生的研究结晶集中在最后的存活样本身上，如果真的能够得到它，研究出个什么，那无疑将在之后的星域战役中有极大优势，甚至于可能立于不败之地。
叶尘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把魔兽蛋带回去会得到多大的嘉奖。
持续不断的地震给救援带来了极大的干扰，为了确保安全，越来越多的人从救援一线退回来，在空地聚集。
依曼杰神色渐渐变得严肃，“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是有私心的，查文星的人太少了，我们经不起任何重创。一飞冲天的机遇虽然在眼前，但也要有命抓住。”
叶尘勉强压下激动，“我们可以接手这件事，同样，魔兽样本也将直接归属于克里斯主星和联邦政府。”
依曼杰：“当然的。”
叶尘：“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准备出发。”
凌河渊叫住打算离开的依曼杰，行了一个星域礼，“尊敬的依曼杰先生，请问要怎么联系上你们的人？”
依曼杰：“我们会派人和你们一起。”
凌河渊知道他理解错了，重新又解释了一遍：“我的意思是联系你们在研究所里的人。”
依曼杰：“很遗憾，虽然这几个月我们一直都在试图接近研究所，不过全部失败了。”
凌河渊：“......”
叶尘因为不对等的信息惊讶出声道：“研究所有人，我们见到了。”
虽然有翻译器，但交流上来说，叶尘更方便，
他向依曼杰简单说明了始末，递给他一张照片。
依曼杰接过看了眼，侧头和身后的人说到：“找一个猎魔厅的人过来。”
人来得很快，
依曼杰把照片递给她，“从接研究所任务的资料里找找有没有这个女孩儿。”
阿雅接过，直接点头，“有的。”
凌河渊温和表情里掩不住担忧：“你认识她？”
阿雅知道联邦来了救援军队，听到他问话，神色变得更为谨慎，“是的，我记得她，印象很深，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不会魔法、单人行动的猎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