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揽着姜蚀的肩膀往导演他们那边走。

走到足够远，远到确信宋宸扬不会听见时，他才偷偷摸摸地压着嗓音问姜蚀：“厉害了我的主管，你是用什么方法把那俩老油条踢出我们组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所以早上开会的时候，才会对我们说‘人都来齐了’这种话的？”

周礼也是刚收到的消息，组里消息最灵通的王兰娜在他们才拉起来的小群里爆出了这个惊天大消息。

她去人事部递送资料的时候，听见了人事主管和章镐的通话，人事主管的嗓门大，哪怕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都能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对方是通知章镐，以后都不用来上班了。

章镐似乎在电话里哀求了半天，还说人就在公司楼下，想要上来亲自和宋总解释，可人事主管已经通知了保安部，只要见到章镐和陈旭远两人就拦下，拒绝让他们进入公司。

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王兰娜再也不敢小瞧已故傅总的妹妹傅主管，她很快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家。

周礼看到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但他那会儿还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他承认“傅雪乐”有一定的工作能力，私底下的性格也很可爱，可这不代表少女连人事变动都能干涉，更何况是动那两个老员工。

只不过，当他看到宋宸扬竟然为了找她找到剧组里来，对她的态度显然不一般，于是怀疑慢慢就变成了确信。

所以他忍不住想从姜蚀口中得到更确切的答案。

姜蚀却只是冲他微微一笑，并不言语，没有说是他做的，也没说不是，这在周礼看来就更加神秘了，不禁又对姜蚀高看了两分。

然而此时表面上镇定自若的姜蚀，心里却很方地在跟系统嘀咕：“怎么回事，早上我只是随口说的而已，那两个人怎么了？”

系统404静默片刻，大概也是临时去查了，才回来对姜蚀道：【今天下午，章镐和陈旭远被宋宸扬解雇了。宋宸扬向他们询问你的情况，结果他们因为倚老卖老请病假翘了早会，被宋宸扬抓个正着，所以宋宸扬一怒之下把他们都赶出了公司。】

姜蚀对这两个素未谋面的员工生不出什么同情心来，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就没再问。

尽管是宋宸扬的迁怒之举，但这狐假虎威的效果似乎还不错，包括周礼在内的其他小组成员对姜蚀更加信服，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

宋宸扬好不容易又熬过一天，才终于等到了和“傅霜音”相处一天的日子。

根据姜蚀给他发过去的表格，宋宸扬这天特地调整了行程，上午快要十点的时候，就准时开车来到傅雪乐的楼下。

停好车后，他坐在驾驶位上，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带，有些莫名的紧张。

他说不好自己是期待见到一个完美无瑕的“傅霜音”，还是一个带着姜蚀色彩的不那么像的“傅霜音”。心脏仿佛受到了车内狭小空间的挤压，连呼吸都有些不稳定。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机，又转过视线去看楼下大门，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好一会，直到手机上的时间从9：59猛地跳向10：00时，一道曼妙的身影踩着点出现在门口。

这回少女穿的是件驼色的长款风衣，腰带将女性纤细的腰肢裹出了诱人的线条，脚上是一对精致的同色系小皮靴，头戴英伦风的宽边帽，很美，也很有女人味。

无论从她的服装、步伐甚至是脸上的小表情来看，都很傅霜音。

和宋宸扬脑中那个我行我素的形象没有一丝一毫的重叠。

那颗悬着的心脏忽然有几分空落落的，但很快，宋宸扬又对眼前这个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的傅霜音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他下了车，主动为她打开副驾座的车门，对她绅士地笑：“请。”

傅霜音嘴角一扯，想要刺他两句装模作样，却又忍下来没说。这样的小表情落在宋宸扬的眼里，令他感到一阵恍惚。

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上次在“试用期”的时候也出现过。傅霜音尽管性格要强，却也是他的合作对象，所以在面对合作对象时，有些她看不惯的事，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了才会爆发。

跟那个人是不一样的。

宋宸扬不自觉地就把姜蚀和傅霜音放到一块去比较，如果是姜蚀碰到令他不爽的事，他会当场说出来，甚至是变本加厉地报复回去，至少也会让对方尴尬得下不来台。

他衡量一切的标准，似乎只是看自己的心情，没有确切的条条框框，一切只凭本心。

傅霜音见他愣着，不由得不耐烦道：“你还要在那里杵多久？耽误的时间可不是我的，反正一百万我已经拿到手了，不介意陪你浪费时间。”

宋宸扬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帮她关上了车门，又回到了自己的驾驶位，扣上安全带出发。

傅霜音撑着下巴侧过头，一派御姐风范：“我们这是要去哪，去约会吗？”

信息里没有提出特殊要求，傅霜音就是知道才好奇，宋宸扬这一日替身服务，究竟想要让她做什么。

“去谈一个生意。”

宋宸扬的目光轻轻朝她看了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去。

傅雪乐的确是进步了，模仿她姐姐模仿得很像，可再怎么像，她也不是本尊。外表可以模仿，但傅霜音的学问、能力、经验是无法复制的，只要一放到工作上，就会露出马脚。

宋宸扬花这一百万，其实就是想要通过这一天的相处挑出刺来，叫傅雪乐知难而退，他只把这当成一场博弈，自然就没有心情去搞什么约会。

很奇怪，以前他总嫌别人学得不像，现在她学得像了，他还是觉得不满意，想要证明她不可能成为姐姐的替身。

宋宸扬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的想法，不过他还是遵循本能地安排好了这一天的行程。

他今天约了一个性格古怪的客户，那位客户只有傅霜音才能搞定，自从傅霜音去世后，那位客户对公司也有点若即若离，虽然仍有一笔资金交给他们打理，可比起两年前却缩水了不少，宋宸扬不想失去这个客户，又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想过要把傅雪乐带出来见这位客户，只是那个时候的傅雪乐在宋宸扬看来完全就上不得台面，对谈判不会有任何帮助。

而现在的傅雪乐，就不一定了。

客户姓王，四十出头的模样，是个地产商，平时喜欢运动健身，身材保持得不错，还拥有自己的马场。

他们约见的地点，就是在王总的马术俱乐部里。

王总乍一见到少女，也着实震惊了一把：“这位是……？”

宋宸扬正要在旁边给他们介绍，披着妹妹壳子的傅霜音就先朝对方伸出手，露出职业微笑：“王总您好，我叫傅雪乐，是傅霜音的妹妹。”

“你好你好，你们姐妹长得可真像啊！”王总握住了她的手，很热情地晃了晃。

傅霜音颔首笑：“很多人都说我们长得像。”

王总点头又摇头：“不止，连性格也很像！我刚才差点就要叫错名字了！”

两人仿佛一见如故，从生活小事慢慢进入正题，越谈越投契，傅霜音对王总的投资需求拿捏得很精准，而王总也对她的思路非常认同，两人逐渐就把宋宸扬挤到了一边，宋宸扬到后来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宋宸扬眼神微暗，看着和客户谈笑生风的女人，心里那股不甘服输的争斗欲的火苗又蹿了起来，但这回燃烧得更加炽烈。

除了以往被傅霜音能力压制的不甘，还有对傅雪乐直到现在都没怯场的不忿，男人所有的预期都落了空。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带你来见王总的，还是说，你早就提前调查了王总的资料？”谈生意的环节结束后，宋宸扬走到傅霜音的身边，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未雨绸缪到这种程度，我该说一句佩服吗？”

傅霜音红唇微勾，并不理会他。

王总走在前面，见两人落在后头，转身招呼傅霜音：“来都来了，我带你们去骑马啊，不是我自夸，我这里的马，很多都是名种马，还参加过比赛的！”

傅霜音快步跟了上去，不着痕迹地吹捧对方：“是吗，那我可要见识一番了。”

王总哈哈大笑：“到时候我帮傅小姐挑一匹性格最好的，包你玩得开心！”

说着就把人带到了马棚。

傅霜音以前为了跟那些富豪更好地谈生意，学过骑马、网球、高尔夫之类的贵族运动，对自己的马术还是有点自信的。

然而，当马术教练把一匹据说性格很温柔的母马牵出来，让她骑上去的时候，傅霜音还没来得及抓住缰绳，只听“扑通”一声，母马的四条腿同时软倒，瘫在地上，长跪不起。

傅霜音陡然失重，吓得抱住了马脖子，结果马脖子被她的胳膊一抱，突然口吐白沫，马头歪在了地上。

傅霜音傻眼了：“……这不关我的事啊！”

王总和教练当然也知道这当然不关傅霜音的事，两人赶忙帮助她从马背上下来，又着急地去检查马的情况。

傅霜音站在边上，正心有余悸，就听见姜蚀在心里恼羞成怒的声音：“这塌马是哪里来的戏精！我还没把它怎么样呢！”

那马等到傅霜音离开了几步远，这才晃晃悠悠地重新站起身，连忙哒哒哒地跑远了。

傅霜音：“……”

还真是个戏精马啊。

王总也擦着汗回来：“也不知道小红刚刚是怎么了，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别的马吧。”

接着他就领傅霜音走到其他的马棚，神奇的是，每当他们经过一个马厩，里面的马不是腿软瘫倒，就是口吐白沫，甚至还有窜稀的，迎风流泪的……

【不愧是名种马，戏真的好多。】就连系统404也忍不住感叹。

姜蚀气鼓鼓地说：“既然这些马看起来都要死了，不如我们……”

这话虽然是在心里说的，可在场的马匹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赶忙站稳的站稳，亮马蹄的亮马蹄。

还有一匹离傅霜音最近的马，帅气地甩了甩自己的鬃毛，用一双英俊的大眼睛闪亮亮地看向傅霜音，如果它会说话，此时大概是在说：“不要吃我，我可以任你玩弄！”

宁可出卖色相，也不想要成为口粮。

傅霜音：“……”

姜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