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愿意伺候先帝,不再肖想陛下。太后娘娘仁慈,也就信了,便留下了她,还吩咐阿松去打听先帝的行踪,想尽办法给她制造机会。”
乔氏恨声道:“可是她却辜负了娘娘对她的信任!”
与太后和宋嬷嬷不同,乔氏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李太妃说的半句话。
她亲眼见过那个女人疯狂时的眼神,偏执狠辣,根本不可能这样轻易放弃。
然而,她没能说服太后相信自己,将李太妃及时送走,反而还惹了太后的厌弃,没过多久就心灰意冷的自请出宫,回了家中闭门不出,再不掺和宫里的是非。
只零零碎碎从宋嬷嬷送来的书信中,隐约知道了一些后续。
比如,宋嬷嬷与她抱怨,娘娘的日子越发艰难,连带着刚刚大婚进宫的太子妃傅氏也被人轻慢,身为正妻,绣坊居然给她送了和宫中嫔妾一模一样的衣裳。
又比如,李太妃笼络住了先帝,却不知廉耻的问太后娘娘有没有助兴的药,说先帝不行,她也是为了完成娘娘的任务云云。
而宋嬷嬷给她送来的最后一封信里,却满是悔恨。
后悔当初自己没听她的话,没帮着她一起劝说太后娘娘,以致于让一个狐媚子将太后耍的团团转。
具体发生了什么,宋嬷嬷不会在信上说,但是联系起之前的蛛丝马迹,却也不难猜到。
“李太妃穿了和傅皇后一模一样的衣服,潜入东宫,还对陛下用了药?”
花锦鸢瞪圆了眼睛,“她就不怕陛下认出来吗?!”
乔氏垂着眼睑,冷哼一声,“陛下那天应该喝了酒。从阿松来信的日子反推时间,那狐媚子得手那天应该是除夕宫宴。”
太后娘娘为了操办宫宴,忙得脚不沾地,她身边的宋嬷嬷自然也不得闲。
这才给李太妃钻了空子。
花锦鸢沉默片刻,才小声道:“可即使这样,又怎么能肯定唐明堔就是陛下的儿子,而不是先帝呢?”
那时李太妃已经成了先帝的女人,按理来说,两个人应该都有可能是唐明堔的生父。
乔氏撩起眼睑白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先帝不行,是真的。”
花锦鸢大囧。
不过细细一想,就也不觉得奇怪了。
先帝本就比太后娘娘大上不少,等到李太妃再进宫时,还能老当益壮的可能性确实不高。
只不过碍于帝王颜面,又或者是天性使然,所以还在不停的往后宫添新人。
陛下的一众兄弟虽然死了个精光,但是根据玉碟记载,在唐明堔出生之前,后宫里确实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过新生皇子了。
也就是说,先帝极有可能也十分清楚,唐明堔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
只不过为了在外人面前证明自己一把年纪依旧能让女人怀孕,这才捏着鼻子认了下来,还表现出格外恩宠李太妃的模样。
他不能对李太妃和唐明堔做什么,就只能将一腔怒火全部倾注在那个令他蒙羞之人的身上。
他不想废了陛下的太子之位才怪!
这简直就是新仇旧恨啊!
而郑贵妃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那就更容易了。
荥阳郑氏亦是有女儿被送进先帝后宫的,知晓先帝的身体情况并不难。
唐明堔的出生那就摆明了是有问题。
陛下继位后,对唐明堔的宠信人尽皆知,一旦有了怀疑再去调查,那就处处都是马脚了。
花锦鸢有些头疼。
这也就是说,唐明堔的身世在想知道的人眼中,根本就不是秘密。
只不过是因为陛下当年继位时的血腥手段,而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揭穿了陛下与先帝嫔妃私通,又能有什么用?
能将他取而代之的人,已经都被他杀光了。
就剩一个唐明堔,还是他亲儿子。
“祖母,你说我到底应不应该将这件事告诉唐明堔啊?”花锦鸢难得纠结起来。
乔氏冷笑一声,“老身知道的事,已经都告诉你了,你自找烦恼,又与老身何干?滚吧,老身要用膳了!”
“别啊!孙女陪你一起用膳,如何?”花锦鸢往院门外一看,果然见伺候老太太的桃娘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于是连忙耍赖起来。
“你滚!别在老身面前碍眼!”乔氏也头疼,这个混不吝的孙女简直跟她那个泼皮无赖似的小儿子一模一样!
花锦鸢扒着门框,不肯撒手,“那我去问大伯!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
乔氏被她气得心梗,“早就跟你说别自找麻烦,你偏不听!现在又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你都知道不好办,何必还要拖着贤王下水?他那耿直的木讷性子要是知道了,跟找死有什么两样?”
花锦鸢顿时就听明白了,嬉皮笑脸的给乔氏行了一礼,便一溜烟的跑远了。
只剩下桃娘有些莫名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打趣道:“老祖宗,大小姐与您可真亲!”
“哎呦喂,快别提了!那就是个来讨债的!”乔氏扶额,只觉得没眼看,半句话都不想再多说。
花锦鸢跑出了松鹤院,脸色便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用力揉搓了一下笑得僵硬的脸颊,努力扯了扯嘴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陛下对花家可真是够意思的。
把皇室最大的雷砸进了花家,牢牢绑定,这是吃准了花家会为他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吗?
花锦鸢抬头望天,想想唐明堔,有点舍不得。
可她又不能为了一己儿女私情,将花家拖入深渊。
她想了想,一转身,还是往自家大伯居住的主院去了。
然而,花文晔不在家。
虽然今日是休沐,但是卷王没有休沐,一大早他就去了衙门。
苏氏疑惑道:“你找他做什么?今日你不是和鹭儿去肃亲王府做客了吗?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花锦鸢一时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为难是为难,但是却不能跟伯娘说。
而此时宫里,长生殿中,一缕檀香悠然升起,令人宁心静气。
花文晔手执黑子,看着纵横交错的棋盘,轻声道:“陛下,您的心不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