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咏梅。”
众人皆小声议论不休,有支持含章郡主的,也有支持清溪散人的,一时之间,竟然难以达成一致。
“依着本宫看,这两诗一个缱绻缠绵,极尽婉转纤丽,另一却清浚冷冽,淡泊高远,可谓是各有千秋,确实难分轩轾。”文昌公主将两诗都放在手中比较了半日,最后点头叹道:“我看将谁推后都不公平,不如开个先例,并列第三如何?”
既然文昌公主都开了金口,再加上这两诗确实难分高下,所以大家也就点头应允了,于是便将这四诗都挂起来,以供各人欣赏,又按例了些奖品,含章郡主与那位号清溪散人的女子,各得了一份苏绣的诗词画轴,清溪散人是名风姿楚楚,眉眼盈盈的绯衣女子,颇有些举止娉婷弱不胜衣的感觉,含章郡主知道她不认识,便低声告诉她:“这是礼部尚书童大人家的三千金,童婉婉,在京城中也是排得上号的才女。”
黄清遥得了块御制的雕花端砚,拿在手里细细地看了一回,很是喜欢的样子,曦之知道她素来喜爱书法,家中珍藏着许多好砚台,饶是如此,她还是一看到好砚,便爱不释手。
曦之自己得了份孤本的《列朝诗人传》,这是前朝一位文坛大家所作,里面集合了历朝历代的诗家名录以及简单的传记,并给予了中肯的评价,如今坊间流传的都是些印刷本,不太全面,而这一本却是笔者当年亲自监印的,如今早已难觅其踪。
曦之想不到一个贵族女子之间的诗社,本以为不过是些游戏之作,奖励点小玩意儿以资鼓励而已,没成想居然拿出了这样珍贵的书籍来,心中有些微微的惊讶,但脸上却并未表露出来,与前来搭讪的其她千金微笑寒暄。
这于蓝诗社里面的风气显然没有外面那些聚会势利,里面大多数女子都是些真正爱诗之人,并非如含章郡主一般只是滥竽充数的。此时见曦之文采出众力压群芳,非但没有嫉妒,反而心生仰慕之意,一个个都围拢过来,与之攀谈。曦之原本就是个真诚随和之人,又极喜爱诗词,此时见彼此都是志同道合的同龄女子,也很高兴,便与她们聊了会儿,其间亦结识了数位言语投机的千金,约定了常来常往,诗词唱和。
诗词既然已经欣赏过了,长静县主又设宴款待诸位贵女,席间因为曦之是今日榜,便被一众千金相贺,喝了许多酒下去,含章郡主仗着自己酒量不错,逞强帮她拦了不少,虽然喝的是果酒,但如此这般的喝法,到宴席结束,两人都已经颇有些不胜酒力了,曦之两颊绯红,目光如醉,更添了几分妩媚之色,看得众女暗暗惊叹,此女小小年纪便已经有如此姿色了,将来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倾国倾城颠倒众生呢。
宴后,长静县主特地将两人留了下来,先是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而后对含章郡主笑道:“你今儿这诗,想必也是林四小姐代作的吧?”
曦之听了微有些尴尬,但含章郡主却毫不在意,大大方方地笑道:“是,长静姐姐也知道,我一向就不善于此道,今儿不过是陪林家妹妹过来,顺便凑个热闹而已。”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呵呵……”不过长静县主却似乎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随意调笑了一句,又接着说道:“今天你风头也出够了,以后我可不能继续这样包庇你。”
“是,这个含章自然明白,不会令姐姐为难,下次开社就推说家中有事,缺席即可,如此两三次之后,便以无暇顾及为理由退出诗社,长静姐姐看这样做可否妥当?”含章性子虽然爽直,但绝不刁蛮,最大的优点就是懂进退,知分寸,这也是曦之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长静县主显然也很满意这个答案,再者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一般,于是轻松地笑着说道:“随你,虽说是个游戏之事,但也得有个规矩,反正不要让人说我徇私就是了。”又对曦之笑道:“林四小姐天资聪颖诗才不凡,但小小年龄,诗风却过于凛冽,恐怕不是好兆头,我年纪大你一截,这话说来虽然不太好听,但却希望你能思量一下。”
“是,多谢县主直言提醒,曦之感激不尽,以后自当注意一二。”曦之也知道自己的性子看似随和,其实孤傲难驯,诗风如人品,自然会暴露出真性情来,以自己的出身来说,这样的性格不但不是福气,反而是个隐藏的祸端,若是不改进,将来定然会因此而吃尽苦头,而长静县主初次见面,便能直言不讳地当面指出来,也算是个性情中人,绝非那种虚伪的皇室贵胄可比,看来也是见她才思敏捷有了怜才之心,所以才想劝上一劝,曦之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也是真心感激。
毕竟只是初遇,两人这话也并未深谈,只点到即止,然后又聊了会儿对一些古诗词的看法,彼此都觉得对方见解精辟,很有些独到之处,因此相谈甚欢,最后离别之时竟有些依依不舍起来,长静县主拉着曦之的手,亲自送到了二门外,再三嘱咐以后要常来拜访,这才挥手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