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十一章 借力打力(1 / 2)

醉枕江山 月关 1940 字 2022-05-27

张昌宗虽然头脑简单,性情冲动,可他毕竟在宫廷中待!,哪怕只是无意中听到看到的一些事情,对他的智商也颇有提高。杨帆那一番话瞬间就点醒了他,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旦涉及到男女私情的谣言,当事人大多会陷于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如果你觉着清者自清不屑理会,旁人会认为你心虚,如果你竭力辩驳,他还是会认为你心虚。说到底,这是因为大部分人心底都有阴暗的一面。

不辩是黑,越辩越黑,你还如何表白自己?现在却是一个绝好机会,杜文天跟他有过节,把谣言的炮制者锁定在杜文天身上,把他的谣言当众挑开,张昌宗就有机会洗刷清白扭转局面。

新昌酒家是长安有名的大酒楼,来来往往的客人非常多,这件事很快就传扬开去,当远在城南樊川的杜敬亭得到消息,急急赶到新昌酒家的时候,新昌酒家门里门外乃至街对面的楼上都站满了人。

杜文天跪在张昌宗面前,两颊已被掴的赤肿一片,他还在用力扇着自己耳光,张昌宗冷幽幽的目光盯着他,张昌宗不说停,他的手就不敢停,而且不敢藏一点力,所谓面子、所谓勇气,在张昌宗的霸道面前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开始他还顾忌着尊严、唯恐被人耻笑,但是面对张昌宗的折磨与殴打,面对张昌宗追究的严重后果,他不能不屈服了。当他低声下气地向张昌宗俯首道歉,承认是他散播谣言,是他怀恨在心才恶意中伤时,他就没有勇气对抗了。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张昌宗能消了火气,让他逃过一劫。这世上总有些人不自量力,以为自己可以独力应对这个世界,可是当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不是。

武则天对张昌宗的宠爱远在薛怀义之上薛怀仁昔日飞扬跋扈,王公为他牵马坠镫、庙堂高官说打就打,他曾当街鞭笞御史,他曾军中拳打宰相。二张从不曾有过他这样嚣张的行为不是因为他们不能,而是因为他们不是薛怀义那种暴发户。

但这并不意味着张昌宗就是一个谦谦君子,惹急了他的时候,他的猖狂丝毫不在薛怀义之下。樊川杜家虽然大不如前,却只是相对于它自己以往的辉煌,它仍是一个拥有极大潜势力的政治世家,可张昌宗并不在乎他是强龙,不怕这条地头蛇。

当杜敬亭匆匆走进新昌酒家的时候,马上看到他的儿子正跪在张昌宗的面前两颊已经一片赤肿。杜文天神思恍惚,连他父亲走进来都没有看到,他还在卖力地扇着自己耳光,那一记记耳光,就如扇在杜敬亭的脸上。

诽谤罪正式确立是在秦朝,之后汉文帝等曾先后下诏废止诽谤罪,但一直反反复复,直到隋文帝降敕群臣“诽谤之罪,勿复以闻”诽谤罪才从法律上正式废除,之后的唐宋两朝刑法中都没有“诽谤”这个罪名。

但是律法中没有诽谤这个罪名,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便说话这是人治社会,权大于法,既便律法中明明白白写着这条罪名是否依法追究又或不去追究也是因人而定,如今没有法律依据,后果轻重更是取决于人。

杜文天谣言诽谤的人是张昌宗和上官婉儿,这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杜文天已经在张昌宗的威逼之下承认一切出自他口,他甚至已经写好供状,画了押生死都操在张昌宗的手上。

杜敬亭羞愧难当,向张昌宗惭然拱手道:“张奉宸都是老朽教子无方。这个孽子竟信口雌黄,诽谤张奉宸与上官待制的清誉,老朽实在无地自容,老朽意欲把这孽子带回严加管教,还望张奉宸能高抬贵手。”

杜敬亭什么时候在人前自称过老朽?他如今把身份降的这么低,正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张昌宗的面前,他可摆不出关中大族掌门人的身份,只能向张昌宗低声下气地乞饶。

张昌宗冷笑道:“你想怎么教儿子不关张某人的事。可是你儿子诽谤大臣,那就跟张某人有关了。张某是男人,可以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上官待制可是视名节逾性命的女子。张某和上官待制因为你儿子散播的谣言玷污了名誉,这事怎么说?”

杜敬亭羞惭的无地自容,拱手道:“老朽知罪,老朽愿携这不肖子前往隆庆坊,向张奉宸和上官待制郑重道歉!”

张昌宗冷冷地道:“张某可当不起。你们到隆庆坊,旁人哪知发生了什么,到时候指不定又会有什么难听的话儿传出去呢。”

杜敬亭心知张昌宗这是要让他杜家当众道歉,如今他的老脸已经被这个不肖子丢光了,再若携子当众道歉,可以想见对杜家声名的损害,可他又能怎样。

大错已经铸成,儿子再不争气也是他的骨肉,他能弃而不顾么。

杜敬亭只得忍气吞声地道:“老朽愿意请长安各方士绅名流、勋戚权贵出来做个见证,以正张奉宸和上官待制之名。”

张昌宗仰天打个哈哈,道:“成,张某可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不过湖心岛可招待不下你们这么多人,一个不巧再弄出一场火灾来,张某人可没钱赔给柳府令。这么着吧,你们杜家不是在安邑坊有幢大宅子么,就选那儿!”

杜敬亭心中一惊,那幢宅子已经借给武驸马了,前几日宴上还说过此事,当时张昌宗也在,他清楚啊,为何要指定在那里摆酒谢罪?稍一转念,杜敬亭便明白过来,敢情这张奉宸宗早就被他得罪了,如今是借题发挥,二罪并罚。

二张和武李之间已经形同水火,他杜家竭!力结武氏,这不是摆明要跟张昌宗作对么?一时间,杜敬亭中又悔又恨。

其实他的选择并没错,眼光长远的人都看得出,别看二张如今威风不可一世,但来日之天下,只能由武氏或李氏来做主。他巴结武崇训就等于是上了武家的船、又拴着李家的船,可谓一招妙-棋。

只是,他的算计虽然不错,却漏算了一点:来日必将败落的二张如今威风还在武李两家之上,他站队太早了,不是他的选择不对,而是时机没有把握好,他不该这么早就摆明立场。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杜敬亭一定不会过早做出如此明确的选择,可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他按照张昌宗的吩咐去做,就要把武驸马夫妇扫地出门,这样做势必得罪武驸马。如果不这么做武驸马才是那幛宅子现在的主人,他在那里设宴谢罪算是什么事儿,还是要得罪武驸马,杜敬亭愁肠百结,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昌宗却不给他多作选择的余地,他站起身,傲然走到杜文天身边,突然飞起一脚,把杜文天踢翻在地冷冷地道:“张某的耐性可不是那么好,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若不能摆酒设宴为张某正名,我会叫你明白什么叫祸由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