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那人急急打个手势,转身便走了,薛怀义纳罕不已,挠了挠光头,对萧大匠粗声大气地道:“你们先忙着,佛爷出去散散心!”
薛怀义搂起散袒的僧袍,趿上衲鞋,踢踢踏踏地出了禅房。
杨帆正在阶下候着,一见薛怀义出来,也不说话,只向他打个手势。继续向前走去,薛怀义纳闷地跟在后面。
西山墙下,一浊和尚睁开右眼,瞄了他们一眼,哼哼唧唧地继续念:“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杨帆引着薛怀义一直走进清净禅林,这才站定脚步,回过身来。静静地看着薛怀义。
薛怀义笑道:“十七,何事这般鬼祟?”
杨帆道:“我听坊间传言,焚毁明堂和天堂的,是薛师?”
薛怀义怔了一怔,哈哈大笑道:“不错!这件事你也知道了。呵呵,为师一怒之下……”
杨帆静静地凝视着他,截断他的话头,道:“当今皇帝长女安定公主,据说是在襁褓之中被她的亲生母亲扼死,薛师以为。此事是真的么?”
薛怀义一愣,皱起眉头道:“十七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杨帆道:“请薛师回答我!”
薛怀义挠了挠头皮,道:“那个……都是坊间传言吧。不是说,小公主是被王皇后掐死的么?作为生身母亲,女皇帝怎么会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杨帆点点头,又问:“先太子弘,在合璧宫觐见当今皇帝陛下。随即暴卒,据说是被当今皇帝下毒鸩杀。薛师以为,可信么?”
薛怀义还是不明白杨帆的意思,讷讷地道:“这个……,朝廷不是说,李弘是暴病而卒的么,应该……应该和皇帝没什么关系吧?”
杨帆笑了笑,又问:“先太子贤,被发配巴州,后被皇帝勒令自杀,可有此事么?”
薛怀义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下意识地摩挲着脑袋道:“那是……那是丘神绩错会圣意……”
杨帆紧跟着问道:“先太子贤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的两个亲孙子,被当今皇帝下令用铁鞭活活打死,可有此事么?”
薛怀义脸色难看地道:“十七,你究竟要跟我说什么?”
杨帆道:“还有皇帝的四位堂兄发配地方不足一年相继水土不服暴卒、皇帝的长嫂被鞭笞而死、皇帝的胞姐韩国夫人、甥女魏国夫人觐见今上后未及出宫便即暴卒,皇帝的儿媳,也就是当今太子的太子妃和侧妃被杖毙……
那些被一家一家铲除掉的李唐宗室我就不提了、那些为朝廷立下赫赫功劳的臣武将们我也不提了,我方才说的这些人都是皇帝最亲的人,除了其中少数几个曾对皇帝权力有过威胁,其他的对皇帝完全没有什么影响!
论起亲疏远近,他们都比薛师你和皇帝亲近的多,薛师,他们如今都已成为一缕亡魂,你什么时候会暴卒或者因为有人错会圣意、因为水土不服、因为种种乱七八糟的原因而死呢?”
薛怀义的脸色腾地一下红了,旋即又变得纸一样白,他愤怒地嘶吼道:“十七,你究竟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番话,只要落入皇帝耳中,你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杨帆道:“我知道!可是薛师会去告举我吗?”
薛怀义勃然大怒:“放屁!你忒也小看了薛某,你明知道我不会做那小人!再说,我又怎会不明白你这么说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
杨帆又一次截断了他的话:“所以,我今天才来直言相告!薛师,你大祸临头了!”
薛怀义哈哈大笑起来,摆手道:“危言耸听!危言耸听!十七,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我跟他们不同,我没得罪过皇帝,我只不过是烧了两幢房子而已,皇帝富有天下,会为此恼恨我么?我可是她的男人……”
杨帆也怔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冯小宝居然会这么天真,饶是他口才了得,可面对这么一个混人,他也无从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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