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敏儿只是一个少女,哪有那么多的主意,阿弟坚持要进宫,杨帆如今也这么说,冯敏儿便再也坚持不得了,她低下头沉思半晌,忽然抬起头来,坚定地对杨帆道:“阿弟不走,我也不走,我在京里照顾他!”
杨帆吃惊地道:“你刚从宫里出来,难道再回去不成?宫里头规矩大,各处的宫娥内侍各有职司,就算你和元一住在相邻的两处宫殿,中间只有一道宫墙相隔,也可能日日不得相见的。”
冯敏儿并不了解宫中情形,听杨帆这么说,不禁茫然道:“那……我要是住在宫外呢?”
杨帆苦笑道:“宫外的人哪能说进宫就进宫,你莫看我每天都可以去宫城,去的也只是外朝,后宫内苑,除非皇帝下旨见召,我也是进不去的。除非是太平公主那般受宠的皇亲国戚才可以不经宣召而入宫,可她也不可能时时入宫……”
说到这里,杨帆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
冯敏儿颇为机灵,一双杏眼登时一亮,欣然道:“杨大哥,你有办法了?”
杨帆思索片刻,眼神慢慢挪到敏儿身上,开口问道:“你会唱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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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东南方向的履道坊第二曲里,除了平民小户的百姓和一些不得意的寒酸士子,有两户大户人家,一户就是致仕养老的向均向学士府,另一户的府邸比起向学士府还要光鲜很多。
这座府邸的门楣上挂着的不是主人的姓氏,一般来说,主人常居的住处会以主人的姓氏为府名,如卢府、张府、李府,以方便别人寻找、辨认,而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悬挂的匾额却像是下院别庄一类的所在,就像太平公主在金谷园的别墅叫“梓泽苑”,这座府邸叫“鹭洲”。
“鹭洲”是一座很优雅、很美丽的府邸,阳光暖暖地沐浴着它,交错的青石小路上,稀稀落落地飘着几片刚刚落下的梧桐叶子,使得小道不但没有一点萧索,反而更显得整洁干净。
进入这座府邸,很难看到一个男人,来来去去的尽是女人,年轻、漂亮的女人,她们大多像这府名中的“鹭”一样,拥有一双修长优雅的腿,漫步在林间亭上、长廊曲桥间,仿佛一只只迈动长腿的鸶鹭。
仙袂飘飘,麝兰馥郁,荷衣欲动,环佩铿锵,靥笑春桃、纤腰楚楚,这里分明就是一个美人窝子。
如果一座府邸里有这么多年轻美貌的女子,又时不时的从这里响起一片丝竹之声,那里扬起几声婉转歌喉,恐怕让人最先想到的两个字就是――青楼!
可是实际上,比起向学士府的门可罗雀,这座“鹭洲”一样的罕有客人到访,而且这里的热闹只属于白天,夜晚和寻常百姓人家一样的寂静。因为这里其实是教坊司大供奉如眉大师的住所,这府中许许多多美丽的少女都是她的弟子。
歌舞伎的地位不高,可是一旦上升到大师级别,那就截然不同了,满朝朱紫权贵、王侯公卿,对如大家都是毕恭毕敬,礼遇有加。偶尔办些盛大酒筵,若能请得如大家到场献艺,更是无上荣光。
因为王侯公卿对如大家都敬为上宾,所以这位教坊司的大供奉府上虽然多得是年轻俊俏的女郎,却没有一个宵小泼皮敢来惹是生非。
后花园里,红枫如火,青松依旧。
如大家坐在石桌旁边,臀下垫了一个絮满了柔软羽毛的蒲团,在她的荷花裙边,挺立着一株鲜艳欲滴的月季,与这晚秋着争夺着最后一线*光。身后不远处,一架藤编的秋千还在轻轻摇曳。
杨帆坐在石桌另一边,微笑着对如眉道:“敏儿姑娘是岭南人,自幼唱得一首好山歌,练就一副好嗓子,底子还算不错,若得如大家收为弟子,好生调教一番,将来必成大器。”
如眉莞尔道:“敏儿姑娘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兄弟,出入宫闱方便一些,并非诚心学艺,杨郎中既然开了口,如眉敢不卖你这个面子?歌舞技艺虽然人人学得,要成大器,也要付出诸多辛苦,敏儿姑娘若志不在此,只管在府上住下就是,也不一定非要拜在妾身门下的。”
站在二人身前的敏儿向如眉翩然拜倒,恭敬地道:“弟子想就近照料兄弟,但是既拜在大师门下,也是诚心向学。往昔种种,自拜入恩师门下,弟子全都抛开了,从今以后,便只是恩师座下一名弟子,还请恩师教诲!”
如眉清澈的双眸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展颜笑道:“好!你若有这份心思,我就不会予你特殊的照顾了,以后会把你同其他弟子一视同仁。”
她沉吟了一下,又道:“你既拜在我的门下,想出入宫闱,自然易如反掌。不过,时常能够见到令弟,却不代表你就有能力照料他!入我门下,你就是‘官人’,好好习练技艺,等你成了‘内人’,在宫里面才能说得上话!”
入了教坊的女艺人,统称为‘官人’,这其中到了一定级别地位的女艺人,便称为‘内人’,‘供奉’已是这一行当最高级别的艺人,可是能成为‘供奉’的艺人,已经可以和王侯平起平坐,放眼整个天下达到这一级别的也是寥寥无几,如眉也不敢奢望这个新收的弟子能有那个造化,但是只要她能达到‘内人’的级别,在宫里就有一定的话语权了,同宫里的管事太监以及各司女官会有良好且密切的接触,要照料一个小内侍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敏儿欣然再拜,发自肺腑地道:“师傅对弟子恩同再造,弟子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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