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道:“我丝毫也不觉得!老人家们总觉得晚辈的翅膀再硬,也会乖乖地受他们的控制,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你认为,姜公子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还会听这些老人家的么?”
宁珂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认为……会的!直到他悍然冲破各大世家的封锁离开长安城!如今看来,当时若由李太公等人出面斡旋,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杨帆为自己又斟了一杯醪糟,呷了一口,道:“这就是了,姜公子已孤注一掷,我没得选择。我没有求助于官府,就已经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剩下来的是世家们的事了,他们也该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宁珂诚恳地道:“借助官府之力是不可行的。你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只能向长安府求助,柳徇天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封锁长安城拘捕卢家人么?除非是有人造反,否则绝不可能!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没有一些确凿的证据,他根本不会动卢家人一根汗毛。
你和姜公子之间真正的纷争根源是继嗣堂的权力。而这一点,你不可能告诉他。那么,就只能是因为私怨了,比如说……因为你和他兄弟先前所起的冲突。如果是这样,事情的性质就再简单不过了,不管是柳徇天还是朝廷,会不会为了你和卢家这个庞然大物发生矛盾都不好说。
事情到此,就只是一场官司,一起案件。就算柳徇天找到卢家,卢家也可以一口否认,只要说一句所谓的刺客早就被卢家辞退,此事与卢家没有一点关系,你又有什么办法?你这个苦主也不简单,长安府三班六房的衙役们当然会帮你去查。可这是一个月、三个月?还是一年两年的事?
虽然姜公子出了昏招。失了道义,让所有世家都陷入了被动,可你若就此事借助于官府,就是把他们推到了你的对立面,他们没得选择,只能帮助姜公子,就像这一次他们帮你抹平你制造的一切乱子。他们也会帮姜公子抹净一切痕迹,连你也会被他们抹杀掉!”
杨帆道:“我当然不会蠢到去求柳徇天。我是说,经由我的举动,我已经明确告诉他们我的立场,接下来他们也需要一个立场,而且……经由这些事情。他们对于抵受来自卢家的压力也有了一个充分的理由不是?”
“可你这样很冒险!”
“世上哪有万全的办法?我的妻子落入人手,我就要掌握绝对的主动,调动一切力量为我所用,把她救出来!要我把家人的生死交由他们来决定,做不到!”
宁珂轻轻垂下了眼帘,她心里,其实早就知道了答案,可是听着杨帆亲口说出来。听着那掷地有声的话。心中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这一争,就如皇子争嫡。竞争者都是使尽浑身解数,你游走在规矩边缘,但并没越出规矩,而卢宾宓……逾越了,所以……他出局了!”
杨帆叹息:“我不想争……”
宁珂摇头:“无所谓争。有资格为皇储的皇子们,也不是个个都想争,可是一旦到了那一步,已不仅仅是争与不争的问题,还有一个自保的问题。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会来算计你,所以身在局中,只能争!”
过了许久,她才扬起眸子,浅浅一笑,道:“幸运的是,你赢了!”说完不待杨帆回答,宁珂又道:“他们来了!”
杨帆扭头向塔外望去,就见一些车辆正从曲池方向缓缓驶来。
杨帆微微一蹙眉,道:“就这样?不怕柳徇天有所发现?”
宁珂微笑道:“大雁塔原是砖面土心,风雨剥蚀之下,塔身已经渐渐塌损。女帝崇佛,捐资重建。当然,女皇帝只是象征性地拿了点钱,真正出资修缮大雁塔的……”
宁珂纤纤玉指向外一点,道:“就是他们!今天是观世音菩萨出家成道的大日子,他们这些善信护法到这里来转一转,看一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
观世音菩萨的尊号因为避太宗李世民名讳,已经把世字去掉,称为观音。不过这些世家向来不太把皇家规矩放在眼里,在杨帆面前,宁珂还是以观世音的正确尊号相称。
出资修缮大雁塔的众多善信护法驾临,慈恩寺方丈亲自陪同,大做法事。一时间,塔下尚未完工部分的工匠尽皆回避,众善信、众和尚顶礼膜拜,香烟缭绕,各种法器,叮当作响。
乱烘烘忙了好长时间,法事做罢,众世家长者一步一拜,登塔礼佛,又设素斋一桌,供奉佛前,由方丈陪同,打坐聊天。
没过多久,知客僧匆匆赶来,对方丈耳语几句,原来另有一拨善信来到了寺院,领头的竟是李慕白李老太公,这人身份贵重,当然也需要方丈大师亲自陪同。
韦氏家主坐在方丈大师身旁,听得清楚,含笑道:“方丈不在这里,我等倒还逍遥自在一些,方丈自去忙吧,我等小坐片刻,聊聊天,便下去了。”
方丈陪笑歉礼,匆匆离去。等方丈一行人一走,塔中便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杨帆一步一步从塔尖上走下来,身后船娘扶着弱不胜衣的宁珂姑娘。
杨帆向众世家长者团团一抱拳,不卑不亢地道:“杨帆见过各位长者!”
独孤宇咳嗽一声,替关陇众家长者们道:“二郎不必客气,一应俗礼都免了吧!时间有限,咱们也不必说客套话了,南疆之事,皇帝已有任命下来,确定了由杨郎中你主持其事。
你也知道,做长辈的,最牵挂的就是子孙晚辈的仕途前程,可惜宦途难入啊,二郎在长安种种举动,我们都看在眼里,也欣赏的很。关陇众世家子弟很想和二郎这样的朋友多多亲近,同朝共事,却不知二郎于此,有何思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