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思止霍然回头,他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杨帆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正伫立在堆满锦缎的牛车旁边,身旁还有一骑。马上坐着的那人依稀便是那日在推事院里锁拿王弘义的那个班头儿。
侯思止的目芒攸地缩如针尖,此时,他终于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了,杨帆一副恰好出城路过这里的样子,但侯思止如何还不明白,自己已经落入杨帆的陷阱,此事想要善了已绝不可能。
杨帆“很偶然”地经过定鼎门,“很偶然”地到了路旁停着几辆锦缎堆积的牛车。又“很偶然”地到了唐纵,于是上前攀谈了几句。
今日之杨帆,权威远在侯思止之上,他不像周兴、来俊臣一般令人畏惧,但是谁都清楚,三法司中,今以刑部权势最炽。刑部之中,自然是这位刑部司郎中力压群雄,只要杨帆愿意,他马上就可以像周兴、来俊臣一般威风。
所以,唐纵不敢有所隐瞒,他讪讪然地说明了经过。杨帆立即把脸一板,教训道:“那么车子还停在这里干什么?我等为国执法,岂能官官相护,败坏了朝廷纲纪?前些天朝廷刚刚下令,重申蓄锦之罪。如今便有人明知故犯,唐少府。你若开一面,小心这法恢恢,最终要落在你的头上!”
唐纵满头大汗,唯唯称命,柳絮飞来,挂在他的眉毛上微微有些痒意,他也不敢去拂。这时,楚狂歌已兴奋地迎上来,大呼道:“二郎,这是要出城去么?”
杨帆扭头见楚狂歌,不由一怔,他确实不知道今天是楚狂歌当值。同御史台这番争斗的凶险不问可知,他今天的确想要拉人下水,但那人却不是自己的这位好兄弟,否则的话,他何须安排差役“撞破”侯思止的秘密,只消嘱咐楚狂歌守在这里,这几辆牛车就休想蒙混过关。
“楚兄,今日是你当值?”杨帆连忙扳鞍下马,向楚狂歌打着招呼,一双眼神却落在尾随过来的侯思止脸上。
侯思止咬牙切齿地道:“杨帆,你好!”
杨帆笑了笑,满不在乎地道:“侯御史,杨某一直都很好,不过足下来就不大好了!”
……
政事堂里,李昭德高坐上首,满脸怒气。
户部、兵部、工部三位尚书坐在旁边,仿佛供案上的三清道君,一脸缥缈莫测的神情。
堂前站着杨帆、唐纵、楚狂歌和面色如土的侯思止。
今天李昭德召见户兵工三部尚书,商讨的还是同一件事:钱!
他希望户部再挤出一点钱,兵部和工部能再省一点钱,至少把西域这场兵事撑过去再说。如今刚刚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只要撑到秋收,今年的秋赋收上来了,就能缓解财政的紧张。
可是哪个衙门都有自己的难处,三个衙门各诉苦楚,都力争能对自己有利一些,李昭德居中调和,正忙得焦头烂额,杨帆就来了,带着金吾卫和洛阳府的人证,还押来了御史台的侯思止,请李大宰相处治。
李昭德的脸色很难,他倒不是处置不了侯思止,而是一旦这么做,就把他的势力推到了前台,直接与御史台交锋了。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要让杨帆做马前卒的,他在幕后推动,成功他则一统朝堂,再无一方势力能与之抗衡,失败呢?
杨帆不傻、太平公主也不傻,李昭德为了铲除御史台,连政事堂的三位宰相都可以牺牲,一旦需要出卖太平公主和杨帆的时候,他连眼睛都不会眨。
你能寄望一个政客跟你讲义气、讲感情么?在他眼中,只有利与害。
如果杨帆按部就班地把这件事层层上报,最后毫无疑问,这件差使依旧会着落在他的身上,御史台的疯狂报复也将直接由他来承担。
李昭德想拿杨帆当枪使,可惜这杆枪是有独立意志的,现在杨帆反将了他一军,他除了从幕后走到台前与杨帆并肩作战,再无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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