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胡同周围缓缓行驶,两人谁都不理会谁,车里的气氛空前低迷。
弘昼早就明白邬安安的想法,感到说不出的愤怒加失望。
她实在欠缺诚意,从头开始,就不同意这门亲事。看似乖巧接受,一言一行所有举动,透露出了她的无动于衷与敷衍。
弘昼当然不会认为是赐婚,一切都理所当然,她要感激涕零接受。
因为雍正的旨意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束缚。
他自小看到的太多,上至皇家,下至平民百姓,所有人的亲事不是赐婚,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恩爱的夫妻,亦有形同陌路的夫妻。
如今他与邬安安,就是两个来自天南地北的陌生男女,被强自凑在一起过日子。
弘昼不求能举案齐眉,起码夫妻之间,不能彼此算计。
弘昼自嘲一笑,若说真要算计,整个吴札库氏加起来,都不够他看的,他可以让邬安安随时消失。
不过是端看,谁比谁狠心罢了。
看来,邬安安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心,她倒算得不亦说乎。
邬安安同样很生气,她知道与弘昼讲不通道理,世情的却如此,在后世很多地方的法定结婚年龄都很小,比如十六岁就可以结婚的国家还挺多。
她更不是太讲道理的人,生孩子难产而亡的比比皆是,谁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生子绵延子嗣。
难就难在,十二三岁成亲生子的比比皆是,有些人还好好活着,她说生孩子太早会死这点,跟他说不通,
真是好烦,她如果不嫁给弘昼,明明可以过得更好。
弘昼好看归好看,好看不能当正餐吃,只能是茶余饭后的零嘴。至于什么情情爱爱,霸道王子爱上我的戏码,她更喜欢看小寡妇上坟。
邬安安表示,禁止天真!
两人各自坐在座位两边,邬安安倚靠在车壁上,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垂着眼眸沉思。
弘昼侧身坐着,面无表情凝望着邬安安,整个人却向后仰,明显的疏离。
良久之后,邬安安站起身,说道:“我得回去了。”
弘昼盯着她看了片刻,平静地说道:“再坐一会,我只问你几句话。”
邬安安转头看了弘昼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坐了下来。
车厢里闷热,她俯身去拿角落里的布包,弘昼比她快了一步,抢先拿起来,放在了两人的座位中间。
邬安安斜了布包一眼,没有再动。
弘昼心中却无比懊恼。
他下意识不想让邬安安受寒,大脑未经思考,身体已经先行。
原本想对邬安安所说的话,严厉而冷峻,最后说出来时,却软绵绵没了力气:“邬安安,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你可知道,如果成亲后我们未圆房,然后你生不出来孩子,屋里会被塞人进来?”
邬安安怔楞了下,淡淡问道:“你现在屋里难道没有人?”
弘昼冷笑:“没有。一个都没有,我知道你多疑,这有什么好隐瞒的,等到成亲之后,你迟早能一清二楚。”
邬安安颇为意外,阿哥十二三岁就开始通晓人事,难道弘昼还是个童子鸡?
“你那是什么眼神!”弘昼被邬安安朝他下面打量的目光,看得头皮发紧耳根泛红,同时微微愠怒。
这个混账,看他就算了,她有没有看过别人?
邬安安淡然收回视线,问道:“五阿哥,我问你一句话啊,你为何成亲?”
弘昼神色微顿,说道:“当然是人长大了就要成亲,世情规矩如此。”
邬安安坚持问道:“世情规矩归世情规矩,那你的真实想法呢?”
弘昼垂下眼帘,随意说道:“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那你呢,你为何成亲?”
狡猾!狗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与她打太极。
邬安安好气,不过强自忍住了,把太极还了回去:“我当然也这般想。”
弘昼被噎住,小混账,嘴里没一句实话!
斟酌了片刻,弘昼凝视着邬安安的眼睛,问道:“邬安安,你别东拉西扯,你老实说,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邬安安装傻,啊了声,瞪圆眼睛说道:“你怎么会这般想?你难道有什么不好之处吗?”
弘昼心里怒意不断升腾,声音冷了下来,一声怒喝:“邬安安!”
瞧着他风雨欲来的关公脸,邬安安识相闭上了嘴,倔强与他翻滚着乌云的眼眸对视。
在邬安安清凌凌的眼光下,弘昼差点没败下阵来,赶紧稳住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再被她牵着鼻子走。
弘昼严肃说道:“邬安安,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呢,如果你没有生孩子,上面硬塞人进来怎么办?你愿意见到那个场景吗?”
邬安安嘴角上扬,讥讽地笑了起来:“上面会把人塞到你的床上,把你衣衫扒光让你们盖在同一床大被中那个吗?”
弘昼倒吸了口冷气,瞧她说的什么话!
“何况,你是男人,既然世情规矩如此,不是该由男人做主,男人出面去解决问题,你问我做什么?你撒泼打滚儿不要,难道会被砍头吗?你都能自己给自己办丧事,再做出任何荒唐的举动,不都是理所当然吗?”
弘昼郁闷得想撞墙,邬安安根本油盐不进。
也是,他从说自己屋里没有人时,就已经给她透了老底。
何况,估计她压根不在意什么格格侧福晋,她就没把他当回事!
想到这一点,比弘昼知道她不想与他圆房还要令人生气。他是皇子阿哥,不管从家世,相貌,还有人品,哪里配不上她了?
尤其是人品这点,弘昼认为他比邬安安强了百倍千倍!
邬安安这般嫌弃他,他还巴心巴肝贴上去,他就是个棒槌!
弘昼心冷了下来,没再多说,只淡淡地说道:“我送你回去。”
邬安安说了声好,马车到了她家门口,她站起身福了福,然后头也不回跳下了车。
弘昼望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眼底一片冷寂。
马车缓缓掉头,透过车帘缝隙,弘昼看到邬安安转身朝马车跑来,他心头莫名一松,赶紧叫了停车。
邬安安喘着气,头探进马车,指着布包说道:“刚才忘了,劳烦五阿哥把它递给我。”
弘昼脸黑得能滴水,抓起布包塞到她的手中,怒声道:“走!”
邬安安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家。
两人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