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珘醒时已是年初一的深夜了,她躺在将军府的闺房里,神志还恍惚着,床边守着双目通红的柳月。
等她摆脱半睡半醒的昏沉,已是半个月后,元宵节都过去了。
以秦珘的身体一个伤风居然拖半个月,再想到京城的暗潮汹涌,柳月疑心重重,暗中彻查了府里,毫无所获后十分肯定地把账算在了严杭头上。
当然,秦珘这个“源头”更跑不掉。
秦珘只模糊地记着柳月哭碎了心肝,旁的全无印象,又是撒娇又是起誓,花了大代价才安抚住柳月,弄清柳月盛怒的缘由。
不是她不打招呼就孤身离京,也不是她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而是她是被严杭送回府的。
在除夕夜的后半夜,严府的马车堂而皇之地停在将军府外,她不省人事地和严杭共处一车。
严杭只说回城时恰好捡到了她,再无二话,但京里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不说,自有大把的人替他“说”。
除夕夜的事在大年初一就传遍了京城,成了走亲访友的谈资。
听完柳月所说,秦珘目瞪口呆:“这不可能!”
“奴婢和满京城的探子亲眼所见,您再装?您到底干什么了!”
柳月当秦珘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不敢承认,气到头脑发热:“都和您说多少遍了,严杭今非昔比,您离他远远的,您怎么就——”
“就算招惹您也换个日子呀!除夕佳节您也不嫌晦气!”
她没惹他啊!秦珘冤的要命,她是想砸严府来着,可她还在回京的路上啊!一睁眼稀里糊涂就在将军府了,她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呀!
秦珘想破了头也毫无印象,她心虚地咽了咽嗓子:“可能……就是被他捡到了?”
柳月一听直接窒息:“您真什么都不记得?”
“嗯……”秦珘紧巴巴地道,除此之外……
梦……应该不算吧?
“奴婢求您长点心吧!”一想到要是秦珘被人劫色劫命,柳月就后怕不已,“那要是个歹徒,您——”
严杭不就是个歹徒?
看着柳月的脸色,秦珘默默地咽下了“纠正”,讨好道:“我知道啦,我这不是没事嘛。”
“等有事就晚了!”柳月气急败坏,“得亏严杭当了回人……”
柳月想到了什么,话戛然而止,她深吸了口气:“您知道京里是怎么传您的?”
“怎么传的?”秦珘一听就知道不是好话,“我出去听听!”
“奴婢看您是着急去见江容吧!”
柳月气哄哄地翻了个白眼:“您被禁足了!在您深刻反省之前别想踏出府门一步!另外江容南下寻医去了,不在京城。”
“我怎么不知道?寻什么医?阿容怎么了?”
“治腿。”
看着秦珘心急的模样,柳月不是滋味,虽然还是错过了,但若不是为了江容,她家小姐何至于千里奔波,受此大罪。
“是五日前走的,奴婢和他说等您两日,元宵您肯定会陪他,但他就那么走了,所以前日元宵奴婢没叫您,奴婢是不知道治个腿有多紧迫,连两日都等不了。”
柳月话里带刺,虽说江容出宫时,将军下令不许江容进府,但这不是江容吃过一次闭门羹就认命的理由。
或许这叫守规矩识大体,但她只向着小姐,身为小姐的心上人,除夕没能一起守岁,小姐重病在身,血亲远在天边,江容也淡定得下去!
她整天故意等他找来,结果就等来个告别?这要是换了少将军,爬也会爬进来,何况江容还有她这个“内应”呢!
“就算严杭现在只是个狼崽子,咬人也是见血的,您要是不在乎几位将军,尽可南下去寻江容,奴婢绝不拦着!”
话是这么说,柳月却是瞪着秦珘,大有她敢走就失望痛哭的架势。
秦珘张了张口,江容一个人南下,她一百个不放心,但严杭……
要是他像梦里那样就好了……
秦珘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也太惊悚了!他还是快点投胎的好!
***
秦珘闭门思过了六七天,越是反思越是迷茫,梦里的温暖回想起来依旧惹人沉沦上瘾,真切得不像虚幻……
她甚至觉得要是再喝一次那种酒,她立刻就能忆起来那个味道。
真的只是个梦?
怎么可能不是个梦呢。
秦珘差点把自己折磨疯,正打算出府透气,苏锦瑶先找上了门。
“柳月传信说你好了,我就来坐坐。”苏锦瑶气色不算好,纤细的身段更瘦了些,气势上却有长嫂的模样,“说说,除夕夜干什么了?”
“我真不记得了……我保证没主动惹他!”
“当街拦车的不是你?”
“我那不是关心则乱嘛……”
“再怎么乱也不能往虎口里跳。”
“他算什么虎呀,顶多是只死到临头的假老虎!”
“就算他明日就死,今日你也得离他远远的。”
“知道啦。”她都不打算去找他算账了呢!
当然,绝不是因为那个梦!
她就是不想见他,极其不想!
见秦珘仍是一身不知轻重的孩子气,苏锦瑶无奈一叹:“严杭是严治和先帝手把手教出来的,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
秦珘不以为然:“可先帝和严治都死了呀,通敌卖国这么大的罪,先帝活过来也保不住他!”
“你都明白的道理,严杭会不知?他羽翼未丰,又无靠山,哪来的底气?”
苏锦瑶紧紧地握住秦珘的手:“阿扬,我心里总不大安稳。”
即使收到了秦珩的亲笔信,也有杨、黎两位大人坐镇朝堂,她仍心神不安,夜夜噩梦。
秦珘一听也有些奇怪,她是觉得严杭疯了,可他真疯了吗?
“阿扬,等他回来,我想逼婚。”
苏锦瑶忧郁一笑,她不想等下去了,也不想再感受这份不安了,她想名正言顺地陪秦珩同赴西疆。
“哪用得着嫂子出马,要是秦珩回来不带嫂子进门,我把他扫地出门!”
“嗯。”苏锦瑶舒了眉头,“明日河心岛有赏花会,京中贵女都在,我想去探探各家的态度,你要不要也去?”
“唔……好呀。”
京中贵女时常聚会,秦珘只去过一次就受不了那份知书达理的束缚和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再有邀约一概拒绝,久而久之也没人往将军府递帖子了。
见她居然应了,苏锦瑶有些欣慰:“明日收收脾气,是我们有求于人,不好张扬。”
“我知道的。”秦珘乖乖道,她只是不愿意和她们打交道,不是不会。
掩藏真实的自己,举止得体,察言观色跟随大流,一会姐妹情深,一会笑里藏刀,她才没那么无聊呢。
可是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
等秦珩回来,要好好宰他一回!
“我先进宫问问两位大人,嫂子别担心,秦珩才舍不得你难过呢。”
苏锦瑶也有此心,但严杭也在内阁,她担心秦珘冲动生事:“晚一些吧,等两位大人离宫,我陪你一起去。”
“我正好去看看乐菱,不知道她有没有被欺负,嫂子放心,我绝对不惹严杭,等他进了天牢我再揍他!”
苏锦瑶半信半疑,但乐菱的处境的确让人担心,只得道:“将军府正处漩涡,你长点心,别让有心人抓住话柄。”
“知道啦。”
秦珘满口答应,她行得端做得正,能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深宫禁地,无召不得进入,秦珘是少数能自由出入宫城的人之一,连秦正巍都没有这份殊荣。
秦珘进了宫门后,经侍卫引着朝内阁而去,正念经似的念着“心平气和”,迎面就撞上了乐景枢。
乐景枢个子蹿了不少,俊秀的五官也长开了,唇红齿白,一眼看去就讨人喜欢,不过仍然畏畏缩缩,龙袍都添不上威严。
秦珘忘了有多久没注意他了,还没有他当了皇帝的实感,见他龙袍加身有些发愣。
乐景枢见了她也意外,反应过来后眼神微闪,像是想到了当初被欺负的经历。
秦珘正想打个招呼就走,冷不丁听到尖细的一声:“呦,什么风把二小姐吹来了?”
说话的是乐景枢的贴身太监李平,一个瘦成竹竿的受气包,呆呆愣愣的谁都能上去踩一脚。
秦珘遇上了会随手帮一把,李平总是低眉顺眼地匍匐在地,道一声“奴才谢过二小姐”。
乍一听他大了声音,秦珘有些稀奇,多看了他两眼,只见他长了些肉,衣冠光鲜,素来低垂的眉眼沾上了跋扈。
秦珘没把李平不对劲的语气当回事,随口回道:“我找杨大人和黎大人。”
“二位大人日理万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的,烦请二小姐在此稍候,奴才去为二小姐通禀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去。”
李平抬了抬眼:“二小姐是真没听懂,还是装不懂?”
“你什么意思?”
“奴才能有什么意思?只是念着二小姐昔日的恩情,好心教二小姐认认规矩,国有国法,宫有宫规,稍有不慎是要掉脑袋的。”
秦珘蹙了蹙眉:“我不需要学规矩。”
李平轻笑了声:“二小姐真是敢说啊,连皇上都要遵规守法,二小姐的意思是自己凌驾于皇权之上?”
“我可没这么说。”
一下子被扣了这么顶大帽子,秦珘再迟钝也感觉到微妙了,这是在找她麻烦?受气包也能学坏?
秦珘完全没往乐景枢身上想,他有这个胆子?而且他就是没用,秉性不坏。
她无语地看向乐景枢,连个奴才都管不住,这皇帝也太窝囊了吧?
秦珘想什么脸上就写着什么,乐景枢看着她眼中的嫌弃,手指一根根攥紧。
他畏惧秦珘动手似的朝后退了半步,眼神瑟缩,在瞥到龙袍后添了底气,结结巴巴道:“放……放肆!见朕不跪,该当何罪!”
两个白眼狼!
秦珘压着冲动默念了声“心平气和”,敷衍地屈了屈膝:“见过皇上。”
“二小姐如此敷衍,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秦珘被闹出了火气,不耐地瞪向李平:“你究竟想干什么?”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奴才说了,好心教二小姐规矩。”李平舔了舔唇,“这首先嘛,就是尊卑和纲常,比如见了皇上要三叩九拜,再比如无召不得擅闯禁宫!”
秦珘拧起眉头:“我怎么没听过?”
“从前是先帝厚爱二小姐,但先帝已崩,现在是皇上执政,规矩自然由皇上来定!”
“皇上执政?”秦珘脱口而出,“执政的不是严杭?”
“放肆!”李平大怒,“二小姐屡次三番冲撞皇上,按照律法,已犯死罪!奴才有权将二小姐就地正法!”
“就凭你?”
秦珘翻了个白眼,眼不见心不烦地就要离开,再待下去,她怕忍不住动手!
她才迈出半步,就见李平一挥手,大喊了声:“来人!”
十余个御林军闻声而至,将秦珘团团围住,寒刃直指秦珘。
“就算今日站在这的是秦正巍,也得跪着!二小姐屡教不改,仗着的莫不是秦家功高震主,已存异心?”
李平就差直说秦家意图造反了,时值此刻,秦珘才明白来者不善。
“我秦家满门忠勇,岂容你信口雌黄!”
“众目睽睽之下,奴才怎敢?今日之事任谁评说都是二小姐目无王法,奴才只是依律行事。”
李平一副公事公办的小人嘴脸,秦珘既陌生又失望,还有种一片真心喂了狗的愤懑难过。
她是欺负过乐景枢两三回,但没欺负过他吧?何况她帮了他们不知多少次了。
当初的禄山都没有这么……
这么什么?
秦珘突然想起来,她初进宫时也是规规矩矩的,是禄山弯下腰,笑着和她说:“二小姐不必拘谨,当这是将军府的后花园便可,宫里的规矩可管不着二小姐。”
而她仰头看向父兄时,父兄是点头了的,所以她就当真了。
后来她认识了乐菱,隔三差五就往宫门跑,眼巴巴地在出入宫城的人里找能帮她送东西的。
有一日遇上禄山出宫,禄山和她寒暄了几句,主动朝宫门的守卫吩咐:“往后二小姐可自由出入宫城,不必通禀。”
再后来她进了上书房,很多人说是两位皇子的生母想攀上秦家,把她塞到上书房的。
可她听到了些将军府功高震主的风言风语,猜是先帝防着她父兄,拿她当质子呢。
所以她一开始老老实实的,后来有一日实在见不惯那群公子哥仗势欺人,便动起了手,不小心将乐景枢推下了池子。
来处理此事的是禄山,他不冷不淡地安慰了乐景枢两句,厉色罚了那群公子哥,却是对她没有一句重话,只笑眯眯道——
“早听说二小姐功夫不错,没想到这样好,以后保不齐是第二个萧将军。”
是了,是从那之后,她才在上书房横着走的,皇子都得让她三分。
也是从那之后,再没有人和她提过规矩二字。
只是这些事太风轻云淡,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她只记得禄山总是一脸虚伪的笑,和严治一样,是昏君的爪牙,做了数不清的坏事。
秦珘咬了咬唇,问:“禄山呢?”
“禄公公?”李平不屑一笑,“二小姐也会找靠山了?可惜禄公公早已离京,颐养天年去了,就算禄公公还在,又算个什么东西!”
秦珘忽然就忍不了了,她正要一拳砸扁李平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却有人早她一步,一脚踹倒李平。
十余个御林军在看到来人之后,挥出的武器齐刷刷收回,畏惧地匍匐在地。
李平才怒腾腾从地上一抬眼,亦如被扼住咽喉的鹌鹑,眼含忌恨却怂得不敢造次,变脸变得和唱戏似的。
“奴才见过魏大人。”
魏大人约莫尚未及冠,穿着身五品武将的墨黑朝服,骨相绝佳,眉眼冷酷,但不慑人,像一块磨出棱角的墨玉。
秦珘的茫然在瞥到不远处站着的人后,顿时化作了紧绷,心兀地就乱了起来。
单凭一个梦就扰得她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穿着鸦青的蟒袍,冷厉的眉眼凝着淡淡的森然,浑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寒冽。
在同他对视上的瞬间,被蛇信子舔舐的战栗再次涌上心头,梦里那个温和缱绻的虚影霎时被寒冰覆盖,散作雪霰。
秦珘眼睫一颤,心缩了缩,也松了口气,果然是个梦。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
他也太阴魂不散了,梦里就算了,怎么哪都避不开?她还没到内阁呢!
秦珘紧紧地攥着手心,修身养性多日,被欺骗戏弄的怒气已经消了不少,可在见到严杭后,一股一股地又冒了上来。
她想狠狠地揍他一顿,想将她的担忧和惶恐,她所有所有的心烦意乱都发泄出来。
然后,她就又是无忧无虑的秦珘了。
如果没有先遇上乐景枢和李平,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已经动了手吧。
但是李平都敢招惹她了。
虽然将军府尚在,一切如旧,她却好像失去了无法无天的倚仗。
秦珘想揪着严杭的领子质问他,但她挪不动脚,也张不开口,本能地不想主动撕开最后的宁静。
她紧咬着牙松了拳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忍!
他们狗咬狗,她才不掺和呢!
秦珘囫囵地压住脾气,正要远离是非,只听李平一声惨叫,严杭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乌金靴正碾在李平手背上。
李平只短促地叫了一声就憋着气不敢出声,抖得像个筛子,严杭视他如无物,眼神森冷地落在乐景枢身上。
“臣见过皇上。”
乐景枢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朝秦珘投去求救的眼神,然后躲躲闪闪地不知该往哪看:“严……严首辅……”
“皇上认为禄公公算什么?”
乐景枢怯怯地瞥了眼严杭的脸色:“禄公公侍奉父皇四十年,劳苦功高,是北瑞的功臣。”
严杭不知是满意了没有,他比乐景枢高了半个头,视线微垂,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
“御林军今日能听区区宦官之令,他日就能倒戈相向,何以守宫城?臣杀鸡儆猴,皇上没有意见吧?”
乐景枢惊惧得眼睛骤缩,慌忙地垂下头,一语不发。
严杭也并不等他开口:“魏澜!凡在场御林军即刻处斩!”
“属下遵命!”
魏澜从严杭过来就恭敬地站在了他身后,得令后立即带人将匍匐的御林军拖走,果决又利落。
虽然才被刀剑相向,秦珘并未迁怒那些御林军,因听皇命而丧命,可笑!
她才一抬眼就对上了严杭淬着寒光的眼神,冰刃似的击溃了她一腔冲动。
秦珘情不自禁地退了半步,怒目圆睁却说不出话,一股无名的心情刺得她眼睛发酸。
严杭注视着她,话却是对乐景枢说的:“皇上当以国事为重,无事就不必出勤政殿了。”
他淡漠地挪开脚:“李公公是皇上的人,臣不敢越俎代庖,望皇上严加管教。”
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乐景枢紧捏的拳头,他一声不吭,头垂得很低,没人能看清他的神情,当然也没人去看。
是李平颤抖着叩首赔罪,脑袋都磕出了血,连滚带爬地起身扶着他离开。
在拐弯时,乐景枢不动声色地朝后斜了眼,爬满阴毒的眼令人不寒而栗,唯一看得见的李平腿肚子一软,险些平地栽倒。
秦珘只是怔怔地看着地上那摊血迹,既有恶人自有恶人磨的痛快,也茫然无措,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她就这么旁观了?
她什么时候变得畏首畏尾了?
让她回神的是御林军甲胄的摩擦声,一队御林军再次将她围住,秦珘看向严杭,听他道:“二小姐是该学点国**常了。”
“往后二小姐不得擅入皇宫,不得私闯府衙,若违之依法论处,望二小姐好自为之。”
严杭说完就错身而去,一个御林军朝秦珘一弓腰:“二小姐请。”
秦珘恨恨地盯着严杭的背影,脑中被理不清的情绪冲得混沌不堪,她挥手掀开御林军,冲上去拦下严杭。
“你究竟做了什么?”
她以为自己凶神恶煞,殊不知此刻的她眼睛红了一圈,水光扑闪,脸颊因生病而脱去了婴儿肥,惨白惨白的惹人疼惜。
严杭指头一动,在几次按捺之后还是徐徐抬起,轻轻捏住秦珘瘦削的下巴。
他微微低头,深深地凝视着秦珘眼底的水光,漫不经心道:“二小姐能做什么?”
秦珘猛地拍开他的手,指甲不经意在他手上划了一道白痕,看着他骤然危险的神色,心里一突。
秦珘撑着气势,想要大吼一声,却惶然发现无话可吼。
她能做什么?当然是把他揍到半死不活,逼他收手!
可是真能这样吗?
严杭讽刺的语气和神情就如一盆冷水,浇得秦珘透心凉——
她什么都做不了。
严杭淡淡地瞥过手上的白痕:“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二小姐网开一面,再有下次,就让人去天牢救二小姐吧。”
他重新捏上秦珘的下巴,继而得寸进尺地掌住她半边脸,温热的掌心瞬间消融了秦珘脸颊的冰凉。
秦珘就如被虫蚁爬身,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挥出的拳头就停在严杭脸侧,在他令人胆寒的神情下迟迟未能落下。
严杭嘴角稍扯,露出个极淡的笑,轻声道:“我要是二小姐,会乖乖等着,好过四处闯祸,落人把柄,雪上加霜。”
“倘若秦正巍没死在我手上,死在了二小姐的无知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