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王晨看了一眼手里的火车票,抬头望向芝加哥火车站教堂般的穹顶。
和路明非不同的是,他这一次来到这里并没有携带太多的行礼。不管是婶婶准备的压力锅也好,还是棉被、枕头也好,都被他留在了华夏的机场那边——当然,早就知道盗版光盘会被海关没收的他,并没有携带那些“烫手的山芋”。
利用从海关“节省”下来的那480米元,足够他重新置办一套被褥了。
“虽然有些败家,但穷家富路嘛,婶婶您老人家就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
也不管远在大洋彼岸的婶婶能不能够听到,王晨这么念叨一声,就当是给婶婶赔礼道歉了。
“而且我现在还能有钱吃喝,也算是相当不错了昂。”
左手三明治,右手可乐,想想芬格尔现在可能连一瓶可乐都买不起,王晨就觉得自己的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
“Onedollar,justonedollar…”
大概是应了那句古话,“说曹操曹操就到”,王晨这边刚想到芬格尔,这句让他印象深刻的“台词”就在身后响起了。
“No,i"mpoor!Nomoney!”王晨强忍着笑意,用十分朴实简洁的英语回复。
一边说着,他扭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底线负三米”的老兄。
单从样貌上来说,芬格尔其实是不差的。他的身材魁梧,比起王晨来说要高上不少——要知道之后学生会舞会的时候,路明非问零为什么要选他当舞伴,而不是芬格尔,零拿出来的理由就是她和芬格尔之间的“身高差”太大了。
由此可见,芬格尔其实是标准的“猛男”。
只不过他的打扮实在是太糟糕了:墨绿色的华格衬衣和拖沓的洒脚裤不知道多久没洗换了,胡子也长得宛如杂草一般,将大半张脸都遮盖在内。
尤其是那双眼睛。
王晨往前总是从书里看到什么“大大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这样的描写,但那些多半是用来形容妹子的,他也从来都没当真过。
但在看到芬格尔之后,他却发现,原来“会说话的眼睛”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这样的眼睛长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而且这双眼睛所表达的情感是——渴求。
就让他有点不寒而栗了。
“华夏人?”大概是从王晨的发音中,芬格尔察觉到了他的国籍,立刻换用了一口流利的中文,“大爷赏点钱买杯可乐吧,我真不是乞丐,只是出门在外丢了钱包。”
这个反应速度,真不愧是你啊,王晨的嘴角抽了抽。
“芬格尔·冯·弗林斯,真不是乞丐,大学生。”芬格尔从自己背后的挎包里掏出了字典般的课本。
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课本——一想到这,王晨便忍不住有些想笑,毕竟芬格尔留级留了四年,假如他没有重新买过课本的话,他手里的这本书应该就是目前学院里最老的“老古董了”。
“你是等……CC1000次快车?”王晨没有再多寻思,单刀直入地向芬格尔问道。
一边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磁卡票来,而他对面的芬格尔也在同时摸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磁卡票——都是漆黑的票面上用银色绘着世界树的花纹。
“我是新生,路明非。”王晨主动伸出手去,向“老”前辈示好。
“亲人呐!可算能找着一个美元买可乐了。”芬格尔一把抓住王晨的手。
“可是我手里的钱也不多了。”王晨摇了摇头说道,“还剩20米元。”
有钱归有钱,但在芬格尔这边松口当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些钱是他之后的生活费,而且最重要的还是他要跟芬格尔“共患难”。
“你的钱呢?”芬格尔明显地愣了一下,显然他也没想到,王晨这个新来学院报道的人竟然会身上只带20米元。
他是被偷了,那王晨呢?
“我过来的时候带了‘一点’盗版光盘,然后被罚了一波。”王晨十分光棍地摊了摊手,“你那边还剩多少?咱两凑一凑?”
“额……5米元。”芬格尔“娇羞”道。
“师兄你几年级了?”
酒足饭饱之后,芬格尔四仰八叉地坐在长椅上,在他的左手边还放着王晨喝剩下的那杯免费续杯的可乐。
“八年级。”芬格尔打了个饱嗝说道。
“八年级?”王晨故作惊讶地说道,“米国这边还真是特殊啊?我们华夏那边一般都是四年的学制,只有医学生才是五年。师兄你学的也是医学吗?米国这边是不是也是医学生的学制比较长?”
“咳,那个……其实是四年级。”饶是以芬格尔的脸皮厚度,在这个时候也是不由得老脸一红,“只不过我留级了——恩,没错,就是留级留了四年。”
本来芬格尔这句话是开玩笑似的跟王晨说的,但架不住王晨使坏,假装听不懂他的笑话,硬生生地假装成“小白兔”来向老学长请教。
“卡塞尔学院的课业这么难么?”王晨深深地皱眉,“我这种废柴是不是不适合来这里啊?”
“那啥……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儿……难。”
“对了,学长,你之前坐过那趟车吗?”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王晨也就不再仗着自己的“阅历”来调戏老学长了。
他装作疑惑的样子向老学长问道:“我刚刚问了好几茬火车站的值班人员,但他们都说没听说过这趟列车,就连列车时刻表里也没有。你说是不是诺玛的安排调度出了问题?”
“诺玛是肯定不会出错的。”芬格尔先是摇了摇头,否定了王晨的猜测,然后才接着说道:“我往前每个学期开学的时候都坐那趟列车,否则只有直升飞机过去。校园在山里,只有这趟火车去那里,没人知道时刻表,反正芝加哥火车站是没人知道,最后一个知道那趟列车运行时刻表的列车员前年死了,他说那辆车从二战前就开始运营了。”
“不过别担心,总会来的,阶级低的人就得等车。”
“阶级?什么东西?”王晨明知故问。
“一种类似贵族身份的东西,阶级高的学生会有一些特权,学院的资源会优先向他们提供,比如优先派车。”
又比如“尼伯龙根”计划。
王晨在心里悄悄念叨了一句,然后接着向芬格尔问道:“那师兄你这读了八年的阶级是?”
“实不相瞒,我正挣扎在退学和补学分的困境中!”芬格尔摊摊手。
“学院里的美女多么?让师兄你留级了四年都舍不得退学?”王晨歪了歪头,“还是他们也给你奖学金了?留级也有的那种?”
“呃……他们包分配……这算是个好理由吗?”芬格尔同样歪了歪头回应道,“放在米国这边的话可能不太吃香,但在你们华夏那边,不都比较喜欢这种混吃等死的铁饭碗么?”
“那可真是太棒了。”
王晨心说,“混吃等死”这个词可是用得太精辟了。
芬狗啊芬狗,你的中文是真的好到离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