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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下了报纸:“高市长,你说找我有两件事还有一件呢?”

提起另一件事高市长脸上的喜色消了下去,突兀地问道:“余厂长,你对知青回城是什么看法?”

余思雅觉得有些奇怪是上面政策要出现什么变化了吗?她记得知青就是这两年开始大规模回城的。

想了想余思雅客观地说:“农村地少人多,现在很多地方基本上都还是传统农业手工劳作肩挑背磨全靠人力知青下乡并不能发挥他们本身的优势。甚至在有的地方会遭到社员的反感因为知青种地不如乡下老农还要将本就不多的粮食分一部分给他们。知青们大多具有一定的文化知识,可能在工业领域能更好地发挥他们的作用。”

高市长听到这话深思了一会儿,叹气道:“你所说的也有道理但各大单位用工基本上都已经饱和了他们回来怎么安置呢?”

经过这么多年的实践作为领导又何尝不知道知青下乡说是建设农村在更广大的天地大有作为实际上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是目前城市吸纳不了这么多的年轻劳动力,如果有厂矿单位愿意接纳有工作岗位又如何不愿意让这些年轻人回来呢?

余思雅没接话这样的大事,不是她一个年轻人能管得了的。

沉闷了一会儿高市长直接向余思雅道明了实情:“小余同志,28日这天,云南知青请愿团代表踏上铁路铁轨卧轨示威,导致数条铁路大动脉中断,目前还在持续中。”

余思雅蓦地瞪大眼,震惊地看着高市长。

她知道知青会回乡,但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事。

“他们的诉求是什么?”余思雅艰难地张嘴问道。其实她清楚,知青们只有一个目标,回城回家。

高市长叹气道:“返城。这场风波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我们省,但知青的问题迟早要解决,小余同志,我记得你们厂子里就招了不少知青吧?”

余思雅点头:“没错,我们厂子里大概招了近百名知青,饲料厂的施立平同志,还有羽绒服厂的丁厂长,都是知青出身。还有门市部的职工基本上都是知青,我们准备开第三食品门市部,目前招的也都是知青同志。”

高市长赞许地说:“很好,小余同志,我替知青同志们谢谢你。”

余思雅赶紧说:“高市长哪里的话,我们的厂子要发展离不开有知识的人才,是我们也需要知青,大家互惠共赢,都是应该的。”

高市长笑了:“也就你这样的小同志有这样的觉悟。小余同志,今天我找你来,除了告知你这件事,也是希望你们单位能够继续做大做强,像你所说的那样,将蛋糕做大,这样分配蛋糕的人就更多了,才能有更多的岗位容纳年轻人们。”

余思雅受宠若惊:“高市长,咱们还只是个小厂子,你可真是太高看我了。”

省城上万人的大厂都有好几家,几千人的大厂子更是不少,轮得到他们一个千多人的厂子吗?

哪知高市长却摇了摇头:“这些厂子职工大部分都超员了,潜力还不如你们单位。你们能扩张就扩张吧,要政策要地,市里都能支持你们!”

余思雅明白了,高市长是看他们厂子接纳了不少知青同志,又帮省城和宜市两个铁路局创造了不少工作岗位,所以才叫她过来谈这个事的。当然,高市长也没将太大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只不过是希望他们能做一点,总比不做强。

余思雅没敢搭话,清河鸭这一年连续开了两个分厂,已经是跨越式发展了,她不可能因为领导的一句话,就回去盲目地扩张。作为一个企业的一把手,她首先要做的是保全自己的单位,对单位一千多名职工负责,先让他们有饭吃,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扩大规模。不然乱扩张,资金链断裂,厂子没法运转,谁来给他们收拾这个烂摊子?这么乱来,一个弄不好会把现在一千多人的饭碗也给砸了。

但高市长的话她也不能不回。

余思雅苦笑着说:“高市长,我们厂子今年连续开了两个分厂,又捐献了几十万的物资,资金非常紧张,目前首要的是回笼资金,将两个厂子的销量打出去,只有这样,才能扩大生产。”

高市长点头:“我明白,小余同志为难你了,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话说到这份上,余思雅也只能答道:“好,谢谢高市长的支持,咱们清河鸭一定尽力。”

说了一会儿话,高市长来了个电话,余思雅便提出告辞。

许秘书将她送出去,到了楼下,许秘书说:“高市长从昨晚就一直呆在办公室,忧心这个事,待会儿还要去省里开会。”

余思雅明白,云南知青出了这个事,不光高市长睡不着,估计好多地方的领导人都睡不好,生怕这场风波会波及到自己的省市。要知道,全国可是有一千多万知青,而这些知青的背后还牵扯着上千万的家庭。

但作为一个小人物,她能做的实在有限。余思雅只能说:“辛苦你们了,许秘书,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的工作了。”

回去之后,接下来几天,余思雅一直关注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每天的新闻都不放过。直到元月一号,她才从新闻里听说,这件事惊动了北京,北京方面同意知青代表团进京反应情况。

这件事才算暂时取得了进展,后续怎么发展,余思雅不得而知,只能从报纸和电台里探寻蛛丝马迹。

但经过这件事,她深刻地意识到,祖国在这时候是多么的脆弱,说是内忧外患也不为过,对外,南边猴子上蹿下跳,多次侵犯我们边境,北方还有强敌对峙,目前已有大批部队官兵集结到北方。对内,经济萎靡不振,人民生活困难,有诸多内部矛盾,知青返城就是其一。

就如高市长今天的表态一样,他不是不知道知青们该返城,只是没法安置他们。这么多年轻人回到城市,没有工作,没有房子,没有收入来源,很容易出乱子。八十年代的严打就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发起的。

作为一个普通人,她能做什么?

余思雅一直在思考这点,但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微薄了,她能做的实在有限。

就在她一直关注着知青们的情况时,沈建东的炒瓜子生意总算取得了进展,机器调整到他满意的程度了。

他找到余思雅,兴奋地说:“嫂子,马上要过年了,冬天是卖炒瓜子的旺季,我再买两台这样的机器怎么样?”

余思雅没有意见,要想做大,肯定要扩大规模。她本来就有这个意思,不然也不会特意租了个房子给沈建东。

“可以,不过你想过怎么卖瓜子吗?我还是那句话,仅凭你跟熊子两个人,一天是卖不了多少瓜子的。”余思雅笑着说道。

个人的力量有限,用在做生意上同样如此,沈建东每天就是跑断腿,说破嘴,又能卖多少瓜子嘛。

沈建东若有所思,抬头看着余思雅问:“嫂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新主意?”

余思雅点头:“做瓜子,如果只是随便卖,那也是小打小闹,要做就要做出品牌来,咱们首要的就是给瓜子定个名字,然后将分量也定下来,统一生产,统一分量,以免老陈那种缺斤少两的情况发生,做到诚信经营。”

沈建东越听越来精神:“那,嫂子,咱们先给瓜子起个名字吧,你说起什么名字好?用我的名字?不行,不行,建东瓜子太拗口了。哎,我实在想不出好名字,嫂子,你帮我取名吧?”

余思雅也不是很擅长取名,她想了想说:“要不就叫香香瓜子吧,简单易记,又说明咱们的瓜子香。”

沈建东挠了挠头,听起来不错,也挺符合他们瓜子的特点,只是:“嫂子,香香的名字也是这个呢!”

余思雅笑看着他:“你说全国叫香香的姑娘有多少个?没个几万也有几百吧。没关系的,我想香香也不会介意的。”

“那名字咱们就定下来了,接下来呢?”建东虚心地问道。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他已经认识到他跟他嫂子之间的差距。

余思雅提起笔,画了起来:“现在要做的就是外包装,我提议你做个简单的外包装,就做牛皮纸袋或者塑料袋,前面画两颗黑色的裂开,露出里面饱满瓜子仁的瓜子,上面写着咱们的品牌名字香香瓜子,背后写个说明书,瓜子的配方,生产日期,保质期,重量等等。我建议你做几个规格,有大有小,比如两百克一袋,五百克一袋,一百克就别做了,这袋子的成本都不小。”

沈建东赶紧拿笔记下来,兴奋地说:“我这就去找个厂子生产袋子。”

“嗯,你多打听一下,看看哪种袋子便宜就用哪种,最重要的一点是能防潮就行。”余思雅叮嘱道。

沈建东的动作很快,三天后就找厂子做出了一批袋子。

那天正好是周末,余思雅和沈红英、香香都不用上学,三个人将收音机拿过来,一边听广播,一边帮忙称重,装瓜子,糊住封口。

这个工作是纯粹的手工劳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干了一会儿,余思雅就觉得挺没劲儿的,忍不住感叹:“要是有全套生产线,从炒瓜子到称重装瓜子一条龙就好了,得省多少时间啊!”

“嫂子,还有这么厉害的机器吗?”沈建东好奇地问道,两个女孩子也看了过来。

余思雅笑着说:“肯定有,就算现在没有,我相信将来也会有,这样生产效率会得到极大的提高。”

沈建东若有所思,忽地冒出一句:“那,嫂子,田主任能造出这样的机器吗?”

余思雅睨了他一眼:“田主任要能弄出这样的机器,干嘛还卖这个炒瓜子机给你?他直接卖生产线给你不更好吗?”

沈建东失望地垮下了肩膀。

装了一上午的瓜子,五个人弄出了几千袋瓜子,沈建东下午就准备带着这批瓜子去大展宏图。

余思雅让两个女孩子回去复习功课,她则打算跟沈建东他们俩一块儿去看看情况。

沈建东和熊子两人各自带了两百袋瓜子,准备先去电影院那边的广场试试水。

到了地方,两人各自占据了广场的一角,沈建东将瓜子铺在垫了旧床单的地上,大声吆喝起来:“卖瓜子了,卖好吃的香香瓜子,分量十足,好吃不贵,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经过一年的锻炼,他的脸皮是彻底锻炼出来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吆喝叫卖,那是一点都不带怯的。

但生意并不像沈建东想的那么好,因为他的瓜子价格比较贵。当初收瓜子的成本比较高,加上还特意弄了袋子,又多了一笔成本,他一袋两百克的瓜子卖两毛钱。

而别人一百克的瓜子却只卖七八分钱,同样分量的瓜子差了两三分,顾客会买谁的还用说吗?

沈建东陷入了惆怅中,都不好意思看背后的余思雅了。

余思雅好笑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说:“你知道你少了哪一环吗?”

沈建东摇头!

余思雅指着比前阵子更热闹的广场说:“你忘了调研市场,你只觉得自己的产品好,比他们的瓜子更香,口味更多,就觉得一定能畅销,却没想过,大家都习惯了买七八分钱一袋的瓜子,一听你的两毛,谁还愿意买?换你是没品尝过这些新口味瓜子的顾客,你会买吗?”

初战受挫,沈建东耷拉着肩膀。

余思雅把他推到一边:“我来试试,你一边看着。”

对她来说,卖瓜子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

余思雅坦然地坐在小摊前,拿起一袋五百克的奶油味瓜子拆开,脆生生地喊道:“卖瓜子,奶油味的瓜子,先尝后买,免费试吃,不好吃不要钱……”

不要钱的东西在哪个时代都是最吸引人的噱头,别说这会儿荷包不宽裕的老百姓了,就是后世为了个不要钱的商品,年轻人们都能拉几十几百个人帮忙砍价,钻进商家的套路中。

大部分的人就没法对“免费”两个字说不,哪怕明知是陷阱,很多人仍旧抗拒不了,陷入其中。

果不其然,她才吆喝了几声就有个拉着孩子过来的大妈将信将疑地看着余思雅:“你这瓜子真的免费吃,不要钱?”

余思雅抓了一小把,塞给盯着瓜子差点流口水的小孩:“阿姨,是试吃不要钱,这把就是免费送给你们品尝的。你们尝尝,看看好不好吃,不好吃不用买。”

大妈接过瓜子咬开壳,尝了尝:“你们这瓜子的味道跟别家不大一样啊,是什么口味来着?”

余思雅笑着说:“这是奶油口味的,小朋友们最喜欢吃了。这里还有咸味瓜子,绿茶味的瓜子。”

大妈低头问小孩:“好吃吗?”

小孩猛点头:“好吃,这个瓜子香。”

大人很多自己舍不得吃,但没法拒绝孩子的要求。大妈遂问余思雅:“这瓜子怎么卖的?”

余思雅拿起一袋两百克的笑道:“阿姨,这袋瓜子两毛钱。如果你要买大包装的,一斤这种就四毛五,更实惠,家里人多买这种划算。”

大妈脸色马上就变了:“别人家的才卖七八分钱一包,你却卖两毛钱,太贵了,太贵了。”

余思雅笑容不变:“阿姨,你看他们的袋子多大,我的袋子多大,一分钱一分货。而且我们这口味你也尝了,全城独一份,这味道这分量不值这个价吗?”

大妈还是嫌贵,絮絮叨叨,就一个意思,让余思雅便宜点。

但余思雅坚决不松口,她今天的目的并不是来搞零售业的,不能自个儿将规矩坏了。

磨蹭了半天,大妈想买又不想买的,最后还是没磨过小孩子渴望的目光,花两毛钱买了一袋。

她在摊子前扯了半天,吸引了不少在广场上玩的人来看热闹。大家瞧这大妈磨了半天嘴皮子,没把价格砍下来,最后还是买了瓜子,不由生出了一个好奇心:这瓜子真有那么好吃吗?

余思雅趁势招呼大家:“老乡们,尝尝咱们香香瓜子秘制的炒瓜子,味道绝对香。大家尝尝不要钱的,不喜欢也没关系,就当大家交个朋友。”

她挨个给围在摊位前的人各抓了半把瓜子。

尝过之后,几乎有一半的人都买了。

等人走后,沈建东坐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余思雅。

趁着没有新顾客,余思雅悄声给他讲顾客的心理:“咱们的瓜子是新口味,价格贵,你得先让人愿意尝试,了解你的产品,免费试吃试用就是个很好的噱头。而且有些比较耿直的同志有种心理,不愿意占便宜,要是免费吃了你的东西,他们抹不过面子,本来可买可不买的,很多都会倾向于买……”

沈建东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做生意还能有这么多的门道。嫂子说得对,他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给沈建东示范了一次后,余思雅就把位置让给了他。毕竟嘛,这个做生意还是得他自己来,她只能充当一个领路人的角色。

沈建东脑子本来就灵活,嘴巴又甜,有了经验,很快就打开了市场。

来看电影的一般是年轻人搞对象,或者父母带着孩子,这些人往往是消费的主力,而且年轻男同志在女同志面前也往往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小气,两毛钱也不算多。同样,大部分父母都最舍得给孩子花钱,小孩吵着要买,很多父母都没法拒绝。

于是没过多久,建东的摊子就火爆了起来。

而且人还有个特性,喜欢凑热闹,越是排队的摊子愿意买的人越多,因为很多人都会觉得这个摊子上的东西肯定好吃,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买?就像到了饭点去吃饭一样,两家店,一家高朋满座,一家冷冷清清,一个顾客都没有,这种情况,很多人都宁愿排队去人多的那家。

买的人越多,排队的人越多,排队的人多了起来,买的人也跟着增多,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沈建东一个人忙不过来,余思雅干脆将熊子也叫了过来帮忙。到了下午三点多,两百袋瓜子就快卖完了,尤其是两百克小袋装的。

余思雅又让熊子回去拿了三百袋两百克和一百袋五百克的瓜子过来,接着卖。

不远处的卷毛和老陈脸都青了。

周日因为放假,往往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天顶得上平时好几天的销量。结果今天下午,生意全被沈建东那小子给抢走了。

偏偏对方卖的瓜子还比他们贵了不少,真是邪了门了,这些人咋想的?钱多烧得慌吗?

坐了半天都没啥生意,到了五点多,广场上的路灯亮起,人们陆续回家,大伙也开始收摊后,老陈和卷毛几个干脆直接跑到了沈建东的摊子前。

沈建东戒备地盯着这几个人:“你们想干什么?”

老陈先看了余思雅一眼,然后摆手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尝尝你们的新瓜子,听说有三个口味是吧,给我来三袋吧。”

沈建东不想做这个生意,余思雅拦住了他,笑眯眯地说:“可以,不过两百克一袋的瓜子都卖完了,只有五百克一袋的瓜子,四毛五一袋,要吗?”

靠,什么破瓜子卖这么贵!老陈有点不情愿,但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制胜嘛,他倒要看看这个消失了两个多月的小子能炒出什么瓜子来。

“买。”老陈肉痛地掏了钱。

余思雅笑呵呵地接过,将瓜子递给了他,又和和气气地问卷毛几个:“你们也是来买咱们瓜子的吗?”

卷毛年轻人好面子,觉得跑来买对手的瓜子有点丢人,可他太想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宁愿多花几分钱也要买沈建东的瓜子了。犹豫一下,他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掏了钱。

余思雅照旧接过,将瓜子递给了他,还笑着说:“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光临!”

谁还要光临!卷毛脸都绿了,冷哼一声,带着人走了。

沈建东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嫂子,你是准备气死他们吗?哈哈哈,你看他刚才的脸色。”

余思雅一本正经地说:“你想多了,我是真心实意的,做买卖,开门就是客,甭管以前有什么恩怨,他上门来买东西,咱们没有把钱拒之门外的道理。”

沈建东不吱声,他年轻气盛,还受不了背叛。

余思雅也不管他,每个人的想法做事风格不同,没道理要求建东跟她想得一样。

收拾好东西回去一盘点,短短半天时间,他们卖出去了186块钱,而且还是他们今天去得比较晚,要是从早上就出来摆摊,多弄点货去,今天应该能有三四百的销售额。

沈建东乐坏了,他终于又开始赚钱了,而且在不降价的情况下打败了卷毛和老陈。

他们虽然多了袋子的成本,但他们的炒制速度快,一天都能炒几千斤瓜子,平摊下来,成本与老陈他们差不了多少,但价格却比他们贵了几分钱。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利润更高。

明天是周一,余思雅要上课,不可能继续跟着沈建东去卖瓜子,便叮嘱他:“你不要跟老陈和卷毛他们起冲突,各卖各的,咱们凭本事说话。”

沈建东暂时领先,如沐春风,心情好,非常好说话:“嫂子,你就放心吧,我才不跟他们争呢,大家手底下见真章,我的瓜子肯定能打败他们。”

接下来几天,沈建东的瓜子持续在市场上走俏,毕竟这个口味确实新鲜,而且是独一份的。

老陈和卷毛几个买了瓜子回去后,想比照着包装袋上的配方搞出一样的瓜子,但不知道是原材料不行还是配方不对,试验了好几天,浪费了十几锅瓜子,除了咸味瓜子还勉强过得去以外,奶油味和绿茶味的瓜子都炒不出来,白白浪费了原料。

可不跟风也不行,因为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差了,很多人都奔着新鲜口味的瓜子去了。

就在这时,余思雅带着沈建东主动找上了他们:“你们想不想卖我们的香香瓜子?”

老陈和卷毛对视一眼,警惕地问余思雅:“什么意思?”

余思雅笑眯眯地说:“你们也看到了,咱们的瓜子在市场上供不应求,建东和熊子也卖不过来。所以如果你们想卖瓜子的话,咱们可以便宜点,批发给你们。”

“多少钱?”犹豫了一下,两人问道。

余思雅报了价格:“两百克袋装的瓜子一毛五给你们,五百克的瓜子,三毛五给你们。至于你们卖多少嘛,那由你们自己定。”

反正她给他们留了利润空间。

卷毛和老陈都嫌这个太贵了,他们自己就是卖瓜子的,自然知道瓜子的成本有多少。这个价格,跟他们现在的零售价格差不多,却算批发价给他们,沈建东岂不是躺着赚钱。

双方不答应,要求余思雅再降点价。

但余思雅也不答应,谈判了半天,都没谈拢,最后不欢而散。

可没过十分钟,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熊子打开门就看到老陈站门口,乐呵呵地笑着。

余思雅了然:“熊子,请老陈叔进来。”

既然要合作,余思雅也不介意给老陈一点面子,看他年纪大了他们一倍,喊声叔也不过分。

老陈进来,搓着手说:“那个,余同志,建东啊,我是很想跟你们合作的,这不是碍于……”

余思雅笑看着他不说话。

老陈拉拉杂杂讲了半天,给自己挽了尊,最后才说愿意接受先前的价格,从沈建东这里进货。

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其实心里早就同意了,知道卷毛他们跟沈建东有过节,故意跟着卷毛同进退,实则等卷毛一走,自己就先来投诚了。毕竟嘛,面子能抵得上有饭吃吗?

余思雅也当作没先前那回事,热情地批了货给老陈。

等老陈走后,余思雅将手里的260块递给沈建东:“这样挣钱快还是你风里来雨里去摆摊挣钱快?”

沈建东乐颠颠地说:“这还用问啊,当然搞批发好,以后他们又都帮我卖瓜子了。”

余思雅笑着点头:“估计过几天卷毛就会过来找你,不要追究以前的事了,他们要买,就卖给他们,有钱不赚是傻子,争过去的气没意思。想着他们现在都给你卖力,帮你挣钱,心里是不是舒坦多了?”

沈建东点头,痛快,这太痛快了,比去挤他们的生意痛快多了。

“你掌握最核心的技术,平时多看书,想想能不能再研发出其他口味的瓜子,能不能将瓜子炒得更好吃比出去卖瓜子强多了。卷毛他们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回家跟我商量。”余思雅已经将沈建东领上路了,剩下的她也不准备手把手教了。

沈建东知道余思雅最近在他身上花的时间不少,连忙说:“我知道了嫂子,你忙吧,剩下的我来就行。我也写工作日志,每周给你看一次,你看怎么样?”

“好啊。”余思雅一口答应了。这样她也能比较清楚地了解沈建东的生意情况,同时也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在这件事上。

帮助沈建东的生意逐渐走上了正轨,余思雅将精力更多地投放到了学习和工作中,一有时间她就看报听广播。

云南知青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这件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复杂,更艰难,有时候史书上短短的几十字,放到真切的历史洪流中,要复杂得多,也要困难得多,远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

又到了周日,余思雅只剩下两门课还没考,等考完就放假了。

她去了门市部查看最近的销售情况,三个店铺的生意都有所回落,比之12月减少了不少,但也比平常的营业额高。食品门市部的销售额维持在一天七八千左右,周末好的时候能过万,羽绒服可能是因为单价较高的缘故,一天能卖出四五百件,销售额能维持在一万多到两万左右。

目前来说,业绩都比较好,也能源源不断地为集团贡献现金流,加上年底一些老客户的订单,还有过年坐火车的人多了,而且随着清河鸭名气的进一步扩张,两个铁路局的订单也在上浮。

这段时间,集团账目上的数字非常可观,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汇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就连饲料厂的订单也跟着增加了不少,虽然创造的效益还没法跟食品厂和羽绒服厂相比,但也差不多能做到自负盈亏了。估计到明年初,应该就能渐渐盈利了。

手里有了钱,余思雅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她让林红旗将丁舜叫了过来,又把叶梅叫上楼,然后开门见山地说:“云南知青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吧?”

三人不约而同的点头,脸上浮现出同情之色。他们虽然已经改变了命运,回到了城里,但还有无数的知青同志住在乡下破旧潮湿摇摇欲坠的茅屋里,食不果腹,承受着精神和物质的双重折磨。

苦笑了一下,叶梅说:“最近我家里收到了好多小学、中学同学的来信。可能是从家里听说了我在清河鸭做了个小干部吧。”

余思雅看向丁舜和林红旗:“你们呢?”

丁舜这边找他的人更多:“我也是,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有找上门的,还有同学的父母直接找上了我家,恳请我帮忙。”跟他父母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看了心里就难受。

林红旗这边的情况要好很多,可能是知道她手底下没什么名额分配。

“难为你们了。”余思雅清楚,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她以前也不是很了解知青的情况,觉得红云公社的知青已经够苦了,但最近看了不少报道才知道,有的地方更苦,就拿这次要求返城的知青代表们来说,他们所在农场的知青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喝“鲜鱼汤”,这种所谓的鲜鱼汤并没有鱼,而是用河里长满了青苔的鹅卵石煮汤喝,这就是他们的食物。

很多知青因为居住、饮食条件太差,身体多多少少都出了问题。女知青的月经更是很多都不正常,身体情况堪忧。

余思雅帮不了所有人,但现在厂子里有了宽裕的资金,又有了发展的契机,她想她多少能做一些。

“丁舜同志,羽绒服的销量在下滑,随着天气转暖,羽绒服的销量将进入淡季。这个淡季跟其他产品的淡季不同,很可能未来大半年,羽绒服门市部一天都卖不出去一件羽绒服,连店里售货员的工资都赚不回来,更别说厂子里的两百号人了,你有什么想法?”余思雅将难题抛给了丁舜。

丁舜仔细衡量了一下他们现在所拥有的资源,想了想说:“余总,咱们羽绒服厂的工人和机器不能这么闲下来,这样一闲就得闲大半年,太不划算了。我有个想法,咱们能不能转型做衣服?我们有现成的机器和师傅,也能将夏天利用起来。”

这个规划跟余思雅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也一直在想羽绒服厂的出路,总不能每年就卖一季,全年就指望着那一季吃饭吧。这样风险太高不说,厂子里长时间没事情干,工人也会变得懒散,容易出乱子。

“没错,做衣服咱们有厂房有机器有工人,可以迅速将现有的生产资源利用起来。”余思雅赞许地说,“不过衣服要做得好,畅销,还得在款式和面料上下功夫,同时尽可能地节约成本,增加咱们厂子的竞争力。”

丁舜听到余思雅也支持他,高兴极了:“余总,我这就回去写策划书,过两天就给你看。”

余思雅含笑点头:“不急,还有一个事比较要紧。既然要将羽绒服厂扩建成服装厂,就势必得加大生产,扩大规模,招聘新员工。公布出去,咱们再招三百个职工,面向全省女知青,正好要过年了,等她们回来探亲就可以过来面试,在过年期间将录取名单确定下来。这个事情,由林红旗去联络,最后由我亲自面试。”

丁舜是知青,他出面不合适,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找他开后门。余思雅不想他为难,得罪人,同时也不希望厂子里大半骨干都是丁舜的亲友,以后抱团,不好管理。

所以综合考虑,她亲自出面最合适,同时也能向高市长示好。三百个名额虽然不多,但他们厂子规模在这里,她已经尽力了。

丁舜也不傻,余思雅现在已经开始放权给他们了,还来亲自参与羽绒服厂的面试,多半是为了他。他通知符合条件的亲友来面试,考不考得上,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他连忙感激地说:“谢谢余厂长,我替知青们谢谢你!”

叶梅和林红旗两个女孩子更感性,知道余思雅这是特意为他们知青考虑,眼里闪着泪花说:“谢谢余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