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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年的春节颇不宁静谁也没料到,这场由辰山县首次发现的高考顶替时间迅速在全省蔓延以至于盖过了春节的风头牵扯出数百人。估计这也是高主任当初万万没想到的。

无数的学子写信向上面反映,寄给报社、广播电台。省报每天都要收到成千上万像雪花一样的信件,根本来不及一一查看。像路明惠他们这些媒体人更是没闲下来跟着调查小组全省跑。

这场声势浩大的调查活动在全省铺展开来,辰山县却因为发现早查得早最先在这场风波中平静了下来。

但梅书记还是不大放心每天第一时间看省报听收音机唯恐错过了外面的信息教育局的干部们也风声鹤唳,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参与到高主任的案子中。

为了表示辰山县坚决惩处高考顶替的决心,高主任等一众人的案子很快便被判了下来。以高主任和北丘公社主管教育的副主任为首的主谋被判15年有期徒刑相关涉案人员分别判处510年的有期徒刑有关领导因为失察之职分别予以警告和降职处分。

余思雅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腊月29那天她带着沈红英和沈建东一块儿去公社采办年货,路过公社时王书记拉着她告诉她的。

余思雅知道后有点诧异,这个年代判刑比后世严重多了。不过也好经此一事,以后还有动歪心思的,想想高主任等人的下场,很多人都会掂量掂量,至少几年内,辰山县估计是没人敢对高考成绩动脑筋了。

告别了王书记,余思雅带着弟弟妹妹去供销社,路过邮电局的时候,邮局的工作人员探头出来,扯了一嗓子:“余厂长,有你的信和包裹。”

谁会给她寄信和包裹?余思雅只一想约莫就猜到了人,招呼沈红英姐弟一块儿过去。

进了邮电局,工作人员从柜台后面,抱了一个很沉的包裹出来,放在台子上,又找出一封信,递给余思雅:“余厂长,那,这是你们的包裹和信,麻烦你签个字。”

余思雅在领取包裹和信的地方签了字。

邮电局工作人员又从信件堆里翻出一个信封,问道:“余主任,你认识谁叫沈红英吗?我看地址是你们村的?”

余思雅刚签完字,放下笔,诧异地扬了扬眉,侧头看沈红英。

沈红英小姑娘的脸囧得通红,手足无措,在棉袄上擦了擦手背,呐呐道:“嫂子,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信。”

工作人员看他们这副严肃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这地址好像跟余厂长你那封信的是一样的,小姑娘拿着吧。”

沈红英接过一看,果然是从南边来的信,她抬起乌黑的眼珠子,不解地问:“哥干嘛还要单独给我写一封信啊,浪费邮票钱!”

沈建东嗤笑着从她手里拿走了信:“你是不是傻啊,哥才不是单独给咱们写信呢,他是单独给嫂子写信。”

这下轮到余思雅脸热了。她板起脸,故作正经地说:“瞎说什么呢,快点把东西抱进背篓里,别堵在这里妨碍人家工作。”

看了一场好戏的工作人员心说连忙摆手,心说,一点都不妨碍,能看到余厂长的八卦,值!

沈建东赶紧将包裹抱了起来,掂了掂:“挺沉的,哥到底寄了什么,这么大一包。”

余思雅也很好奇,不过在外面也不好拆开,便说:“红英,把背篓放下来,让建东背。太沉了,就背着走吧。”

沈红英赶紧将空背篓放了下来,沈建东包裹放了进去,几乎塞了大半个背篓。

余思雅问沈建东:“还很沉吗?要不我去借个自行车?”

“不用,嫂子,这点东西我还是能背得动的,顶多也就二三十斤。”沈建东得意地扬起眉毛。

二三十斤也不轻了,余思雅提议:“你坐在石头上等一会儿。我跟红英买好东西回来找你,咱们再一起回家。”

沈建东没有意见,余思雅便拉着沈红英去买年货了。

说是买年货,但其实买的东西并不多。一是因为公社供销社不大,里面主要供应的是村民们的日常所需,有点像后世的小卖部,能买的东西有限,再就是,过完年他们就准备进城了,也不宜备太多东西,不然用不完放在家里也是浪费。

两人先去肉联厂花三斤肉票买了肉,又买了一些不要票的内脏猪下水和骨头之类的。然后去供销社买柴米油盐和过年招待小孩子的零食,水果糖、饼干之类的。

买好这些,她们就去跟沈建东汇合,一起回家。

走到半路,碰上了同村的婶子,她看到余思雅三人,连忙说道:“余厂长,余厂长,你们去公社了啊?你家里来了客人呢,拎着东西站在你们家门口不走,挺俊的一小伙子!”

说着,目光还在沈红英身上打转。

“这样啊,谢谢婶子,我们马上就回去。”余思雅笑着应付道。

等婶子的背影一消失,沈建东立马像一只护食的狼狗,凶神恶煞地问同胞姐姐:“你老实交代,你在学校都干了什么?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沈红英比窦娥还冤,差点哭了出来:“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余思雅安抚他们:“行了,建东,未必是来找红英的。而且红英16岁了,过完年都17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要这样凶。”

又安慰沈红英:“也许不是来找你的,你别怕,咱们回去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放心吧,还有嫂子呢。”

沈红英这才止住了眼泪,“嗯”了一声。

但本来高高兴兴去公社办年货的姐弟俩,这会儿也都不说话了。

余思雅有点头痛,也没管他们。她倒不担心这姐弟俩关系交恶,这几年他们俩相依为命,感情很好,便是有点争执也很快就会和好的。

她愁的是另外一件事,沈红英和余香香都进入了青春期,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对异性产生好感是很正常的事。可沈红英没有母亲,没人教她姑娘家的事,余香香虽然有妈,可想起胡桂花的陈旧思想,余思雅也不觉得她能教余香香什么有用的知识。

所以只能她给两个青春期的小姑娘做性辅导了?可怜她活了两辈子,连男人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结果却要来做这种事,光想余思雅就觉得有点不自在。

好在姐弟俩在赌气,没发现她的反常。

一路无话,走进村,他们就看见家门口果然站了一个身形消瘦的年轻男人,两只手分别拎着一个包,右边的要大很多。

走近了,余思雅才认出了对方:“杜锋年?”

不是余思雅眼神不好,而是杜锋年的变化太大了,及耳的凌乱头发剪短了,显得精神了许多,嘴边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身上穿的衣服虽然还是比较旧,但只有一两处不大起眼的补丁,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知识分子。跟第一回见到的落魄农民形象相去甚远。

“余厂长,你好,没打招呼就来拜访你,打扰了。”杜锋年有礼地说道。

来者是客,余思雅和和气气地说:“哪里,我这几天也没事,刚才跟家里的弟弟妹妹去置办年货了。杜同志,进去坐一会儿吧。”

杜锋年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只磨花了的旧表,摇头说:“下次吧,今天没时间了。我一会儿得去县里,我今晚的火车,去首都。过完年就开学了,我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回辰山县了,所以特地来跟你道别。”

“这样啊,那恭喜你,祝你一路顺风。”余思雅诚恳地说道。

杜锋年含笑道:“谢谢,如果不是你,我拿不回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去念大学,我是特意过来跟你说声谢谢的。”

对于他的来意,余思雅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对方说出来,感觉还是很不一样。她有种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认可的感觉,那是一种精神上的成就感和愉悦感。

“杜同志你言重了,县里和省里已经在彻查这件事了,大家都会找回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我也是职责所在。”余思雅浅浅笑道。

杜锋年不这么认为,他固执地看着余思雅:“我已经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了。如果不是你坚持要帮楚玉涛同志找回录取通知书,不惜一切将这件事摊在阳光下,我的录取通知书未必能找回来。余厂长,你不必谦虚了,我们知青和应届生们都非常感谢你,哪怕没考中的也很感激你,感激清河鸭养殖场,谢谢!”

他对着余思雅重重地鞠了一躬。

余思雅吓了一跳,赶紧说:“好,我收下你们的谢意,你不必这样。”

杜锋年站直了身,将左手上比较小的那个包,递给了余思雅,神情有点羞涩腼腆:“那个……余厂长,我没什么东西感谢你,就问老乡买了点腊肉送给你们过年,希望你别嫌弃。”

虽然杜锋年将来会有一个很好的前程,但现在的他非常穷困窘迫,连一件没有打补丁的衣服都没有。这应该已经是他东挪西凑,想尽一切办法能弄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礼轻情意重,余思雅伸出双手接过,诚恳地说:“谢谢,你这东西送得正好,今年我妹妹上高中,没有时间做,我也不会做这个,家里正好缺腊肉呢。”

见她高兴地收了礼物,杜锋年也很开心,他递了一张纸给余思雅:“这是我的通信地址,余厂长,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给我写信。对了,你是要去省大念经济系吧?”

余思雅含笑点头:“对,如果你要联系我,可以写信到省大,也可以写信到清河鸭养殖场,他们会转交给我的。”

想到杜锋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余思雅有心跟他交好,便说:“你等一下,我去找支笔,把养殖场的电话记下来,有急事你可以打电话到养殖场找我,我不在,他们也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我。”

杜锋年点头。

余思雅赶紧跑回屋,过了一会儿出来,除了一张记录着电话的纸,还有一个小包。她将东西塞给了杜锋年:“这是养殖场的电话。这个包里是咱们清河鸭养殖场生产的一些特产,鸭脖、鸭爪、鸭架子……还有几个咸鸭蛋。你带着在火车上吃吧,现在火车上不好买吃的。”

这些本来是过年的时候,养殖场那边给职工发的年货,余思雅又买了一点,打算留着过年吃和招待客人的。但杜锋年送了好几块腊肉,余思雅也没什么好回礼的,便装了些这个给他,留着让他在路上吃。

人家感恩,特意来道谢,还带礼物,她也不能让人空着手回去啊。

杜锋年又意外又感动:“这……我是来谢谢你的,哪能拿你的东西,余厂长,你拿……”

余思雅摆手打断了他:“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我们厂子就产这个,我还缺鸭子和鸭蛋吃吗?你拿着吧,从省城到首都要坐好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呢,不吃东西怎么行?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建东,你骑自行车送杜同志去公社。”

话说到这份上,杜锋年只得接下了小包,感激地说:“谢谢你,余厂长,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杜同志,你也是个很不错的人,祝咱们大家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再见!”余思雅朝他挥了挥手。

他坐上了沈建东的自行车,去了公社。

余思雅和沈红英将东西拿回家。

沈红英好奇地问:“嫂子,他就是咱们县另外一个录取通知书丢失的知青啊?”

“嗯,他成绩很好,考上的可是北大。”余思雅由衷地说,这会儿能考上大学都是个人才了,能考上一流学府的,那妥妥的学霸无疑。

沈红英对这些大学知之甚少,好奇地问:“北大比省大还好吗?”

“当然,算是全国最好的几所大学之一吧。”余思雅觉得有必要跟沈红英普及一下这些大学的资料,让她后年高考后填志愿的时候心里有数,能够选一所适合自己的学校和专业。不过她对大学的了解,更多的是后世那些学校,虽然大体差不多,但总有差异,未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她把这个事推给了闫教授,“回头你问问闫教授,他比我了解。对了,他还没回去,是打算留在咱们这儿过年吗?”

沈红英挠了挠头:“不知道,闫教授没提起,今天香香在养殖场陪他。”

这都腊月29,明天都除夕了,闫教授还没有回省城的意思,看样子是准备留下了。其实他的心思也很好猜,回去也是一个人,可能还要面对当初举报他的儿子,还不如留在养殖场。养殖场离不了人,哪怕是过年,也有员工要留下来饲养鸭子,看孵化器,好歹有人说话,没那么寂寞。

这也是个可怜孤独的老头子。

余思雅琢磨了一下说:“明天你去请他来咱们家过年吧,跟他说,我们家人少,多一个人热闹点。”

沈红英虽然还有点怕严肃的闫教授,但闫教授如今也算是她的半个老师了,她点了点头说:“好。嫂子,哥寄回来的这个包裹要拆吗?”

“拆,不拆留着干什么,看看你哥给咱们寄了什么回来。”余思雅找出剪刀,打开了包裹,好家伙,全是吃的。

芒果干,晒干的板栗,山楂片,干桂圆,杨梅干,葡萄干……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果干。

沈红英没去过南边,除了葡萄干,其他的都不认识。她拿起一个干桂圆,只用了一点力气,桂圆干脆的外壳破裂,露出里面黑色的肉。

“嫂子,这是什么,黑黑的,能吃吗?”

余思雅剥了一个塞进她嘴巴里:“尝尝,核不要吃。”

沈红英尝了一下,惊讶地说:“甜甜的,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这是桂圆,一种水果,生长在气候比较炎热的地方。烘干处理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可以长期保存,是一种滋补品,可以泡茶、煲汤。”余思雅一一给她解释,“这个是晒干的板栗,可以做板栗饼,也可以炒熟了直接吃,或是烧鸡炒菜什么的都可以。这个是芒果干,直接吃就行了……”

沈红英长了好一番见识,啧啧称奇:“南边的水果好多啊。”

“是啊,除了能做成果干的,还有许多目前没法做的,比如荔枝、香蕉、橘子、菠萝、火龙果、橙子、木瓜……”越说余思雅越馋,她严重怀疑,这是沈跃故意寄回来勾引她的。

哎,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水果自由啊。

沈红英听得两眼放光:“南方那么多水果?那嫂子,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找我哥玩玩啊,尝尝你说的这些。”

余思雅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不愧是沈跃的亲妹子,脑回路都差不多的。

“我工作忙,不一定有空。你要想去,回头等放寒暑假了,让建东陪你一块儿去玩玩吧。”

“那算了,建东只知道做生意,他才不愿意陪我呢。而且后年就要高考了,明年暑假我得抓紧学习。”沈红英虽然惦记着玩,但还没忘记自己的正事。

余思雅笑着说:“那等高考完吧,到时候就可以放心地玩了。”

还有一年半呢,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两人将沈跃寄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发现除了水果,还有牛肉干等特产,听说是他有战友老家是北方草原的,他向对方买的,寄两包回来给他们尝尝。

零零总总,各种加起来有二十多斤。要换成新鲜水果,这分量还不得翻个好几倍,数量如此多的零食,他们三个人怎么吃得完啊。

不过南方来的果干可是稀罕物,送礼也拿得出手。余思雅拿了一部分出来吃,剩下的便收了起来,准备回头走人情的时候用。省里的田家,路明惠,龚教授两口子,还有县里的罗援朝,这些都帮了她不少忙,以后还可能要麻烦人家。过完年备一份干果,再添点其他的,依次拜个年,以后也好往来。

不过过年,沈跃给他们捎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他们却什么年货都没给对方寄,是不是不大好?

礼尚往来,他们也该送点什么才对。毕竟这么多的果干,沈跃弄到多半也欠了人情,人请这东西就得你来我往,不能单方面,不然没法长久。

于是余思雅说:“红英,你看看,咱们家里有什么能给你哥寄过去的?”

这个还真问住了沈红英。她今年上高中,一直住校,一个月就回家两天,也没空做咸菜、腊肉之类的,所以家里没什么可以邮寄的干货。

“要不咱们买点清河鸭寄过去吧?”沈红英出注意道。

余思雅摇头:“这怎么行?回回都带清河鸭,显得没那么人情味。你哥是要带去跟战友分享拉关系的,总不能大家撕开一个包装袋啃吧?”

而且清河鸭的分量小了一点,更像是零食,一群大男人撕开一个包装袋,吃不了两口就没了,没那么带劲儿,对这些很能吃的大男人来说,还是要大口吃肉才过瘾。

余思雅无意中看到了桌子上杜锋年送来的几块腊肉,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吃过饭,让建东去找社员们买一点腊肉腊鱼之类的,回头给你哥寄过去。”

大鱼大肉,谁不喜欢?沈跃拿过去,请相熟的嫂子帮忙做顿饭,几个交好的战友吃一顿也行,或者直接送人也可以。

“嫂子,你这主意好,腊肉腊鱼可是好东西,炒菜好香的。”沈红英赞许地说。

余思雅笑了:“这么喜欢啊,那,今天中午咱们就吃杜同志带来的腊肉。”

马上就要过年了,为了早点将东西寄出去,吃过午饭,余思雅就和沈建东一块儿去买腊肉。

沈建东走街串巷好几个月,对全公社熟得很,也很会砍价。而且大家一看是余思雅,很多人都表示要免费送给她,但余思雅哪能白拿人家的东西,后来,她干脆不进村了,就在外面等沈建东。

半天下来,他们买到了五条腊鱼,晒干后大约有六七斤,还有十六斤腊肉,都是一块一块熏得金黄的,看起来就让人很食欲。当天下午,他们赶在邮电局下班前,将包裹寄了出去。

晚上回家,吃过饭,姐弟二人才想起还有信没看。

沈建东立马伸手:“红英,哥的信呢,给我看看。”

沈红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信封递给他:“你看完了给我,我还没看。”

“知道了。”沈建东麻利地拆开了信,一边看一边吐槽,“哥每次写信都这样,叫咱们听嫂子的话,让我别惹事,说得我天天在惹事一样。还问你学习怎么样?同样是弟弟妹妹,干嘛对你就……”

余思雅听到他的吐槽,赶紧悄悄站了起来,溜回了房间,不然万一待会儿这姐弟俩问她,沈跃的信里写的是什么,她是给他们看呢?还是不给他们看呢?

可惜她这小动作没瞒过眼尖的沈红英。

“嫂子,你去哪儿啊?坐下来一起看哥的信呗。”

余思雅赶紧笑着说:“我还有点事,那个建东今晚你洗碗。红英你跟我来一下。”

“哦。”沈红英解下围裙跟着余思雅进了屋。

余思雅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也坐,咱们坐下说话。那个你的月经来了吧?”

沈红英支支吾吾的,小脸蛋红了起来:“嫂子,你,你怎么问这个?”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这意味着红英已经长大了。”余思雅温和地说道。16岁才来月经,说明她发育比较慢,估计还是跟这个时代的人缺少营养有关。

沈红英这才不好意思地说:“来了,上上个月来的,我当时吓坏了,还是香香告诉我的。”

“那就好,来了月经意味着你长大了。你们年轻男女生在一块儿,时间长了很容易互生好感,你们学校应该有人处对象吧?”余思雅又问。

沈红英慌张地点了点头,声若蚊蚋:“有的。”

“谈恋爱没什么,但你们现在还小,有更重要的责任,我希望你们能发乎情止乎礼。”余思雅委婉地说。

但沈红英没听懂,只是一个劲儿的强调:“嫂子,我不会谈恋爱的,你放心吧。”

怎么放心,小姑娘越长越漂亮,年后她跟沈建东就要去省城了,也没法时时刻刻照应她们,万一被不良居心的男人给引诱了怎么办?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家长,她得教小姑娘怎么保护好自己。

没办法,余思雅只能红着脸,认真地跟沈红英科普了一下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并且告诫她,她现在还小,要上学,要保护好自己,谈恋爱可以,只能谈纯纯的恋爱,不然怀孕就没法上学了。

说到最后,姑嫂两个人脸蛋都红红的,比秋天挂在树上的柿子还红。

“嫂子,我不会的啦,你放心。”沈红英脸红红的,羞得都不敢看余思雅的眼睛。

余思雅知道要给她一点时间消化这些,便说:“你回屋休息吧,对了,在我们走之前,让香香来家里一趟,我也要叮嘱叮嘱她。”

沈红英还有点羞涩,不好意思地说:“不,不用了,我,我会对她说的。”

余思雅看她这副快钻进土里的鸵鸟样,好笑:“你说得清楚吗?还是让我来吧,正好我还有些事要叮嘱香香。”

“好。”沈红英这才没多说什么。

等她走后,余思雅摸了摸发热的脸,养个孩子真不容易,她这还是半路接手呢,其实都不用她管太多了,也有这么多操心的事,更别提从一个奶娃娃养起。

冷静了一会儿,余思雅这才记起自己还没看沈跃的信。她撕开信封,好家伙,他当是写日记吗?厚厚五页信纸,写得慢慢的,絮絮叨叨,什么都讲,有些很枯燥,比如说他们训练,吃什么的,但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他们偶尔会去山上猎动物吃。

他们驻地应该在山区,附近有一座大山,山里很多野兔野鸡,甚至还有黑黑的大野猪,偶尔会去猎杀回来打牙祭,打猎的过程非常有意思。前阵子他们就猎到了一头两百多斤的大野猪,沈跃讲了猎杀的过程,余思雅才知道原来野猪这么不好杀,好几个人围猎,还得讲策略。

等她津津有味地看完后,顿时有些想笑。沈跃不就是讲他在部队的生活,还有南边的风土人情,自己的好哥们吗?又不是情书,还单独写一封,搞得她被红英姐弟俩取笑。

这个年代的人就是闷骚,明明有很多话要讲,最后啰啰嗦嗦扯一堆,流水账一样没完没了,到信的最后一页似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连信纸的边缘都写上了字,就是不敢写最想说的。

余思雅起了戏谑的心思,提起笔,给他回了一封信,只有一行字:晓看天色暮看云!

沈跃肯定没看过这首诗,他要是去问别人,那就闹大笑话了。让他闷骚,他不敢说,她帮他说嘛。

捂嘴偷笑着将信纸装进了信封里,然后贴上邮票封上。余思雅出去把信封交给沈建东:“回头你们写了信,一块儿给你哥寄过去。”

沈建东提起笔正在回信,哦了一声。

余思雅站在一边问道:“你的回信能看吗?”

沈建东咬着笔杆说:“可以啊,嫂子,你帮我检查一下,我有没有写漏掉的。”

余思雅接过信纸一看,好家伙,不愧是兄弟,沈建东的回信也极尽夸张,洋洋洒洒三页,家里什么事都写上,从他做买卖到沈红英的学习,当然最多的还是关于余思雅的。什么我嫂子考上省大了,年后我就要陪嫂子去省大念书了,还有我嫂子可能干了,帮助好些个考生拿回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还上了省报等等……

“你老写我干什么?”余思雅放下信纸,咳了一声,“多写点你们姐弟俩。”

这么夸她,她挺不好意思的。

沈建东不同意:“我跟红英不写了吗?我们天天就这样,没啥好写的,还是你的事写着比较有意思一点,我哥肯定很想听。我上次写了你的事,他这回给我回了两页信纸呢,不像上回只有一页。”

余思雅不说话了,算了,随他们兄弟去。

今年的除夕多了一个人。闫教授这人虽然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过骨子里很看重传统,因而除夕这天,他竟然一改先前的冷脸,说话也好听了许多。

到了沈家,他上下打量了一圈这院子,挑眉:“你一个大厂长,就住这地方?”

余思雅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了:“这地方怎么啦?冬暖夏凉,门口还能种菜,院子里要栽上几棵果树,再搭一个葡萄架子,夏天窝在院子里赏月吃西瓜摘葡萄,再来三五好友作陪,你说惬意不惬意?”

闫教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倒是挺会享受的。”

“那是,等我买了院子,准备好了葡萄架子,请你来我家摘葡萄赏月。”余思雅笑眯眯地塞了一个土豆给他,然后指了指竹筐里的菜刀,“今天准备年夜饭,大家都要劳动干活,闫教授,你就负责削土豆吧。”

闫教授吹胡子瞪眼:“我可是客人,有你这么对客人的吗?”

余思雅嘿嘿笑了:“我们家是大家都要参与劳动,你就干这个吧。”

说着跑回了灶房帮忙烧火去了。

闫教授摇摇头,收回了目光,嘴角却翘了起来。让他有事做,总比让他在这里干坐着强,哪怕这把年纪了,他也希望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不是像个废人一样苟活于世。也许,他应该试着相信余思雅,从这次的高考录取通知书一事,还有给厂子里的工人扫盲,送他们去参加培训,再到村里通电修路,如此桩桩,无不说明,余思雅是个有理想有信念的人。

吃过年夜饭,守岁的时候,闫教授坐在温暖的火盆旁,身边是热腾腾的茶水,面前的盘子里摆放着果干、瓜子花生、水果糖。四周一片静谧,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叫,到了晚上九点多,跑去公社凑热闹看电影的人陆续回家,外面传来了三三两两的脚步声和嬉笑声,如此的宁静安详。

闫教授过了十年来第一个祥和安宁温暖的年。等午夜的鞭炮声响起的时候,他轻声对余思雅说:“我答应你,留在清河鸭!”

余思雅惊讶地望着他。

她一直没提这事就是知道希望不是特别大,省大教授和一个村办企业的职工,两者差异太大了,哪怕她说他们养殖场发展前景非常好,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家全国知名的大企业,但那也是以后的事,谁说得好。

可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闫教授自己想通了,什么条件都没提就这么痛快地留了下来。

余思雅连忙高兴地表态:“好,欢迎闫教授,过完年,咱们再来签订一个聘书,你放心,待遇方面绝对不会比你在省大差。而且做研究需要什么材料和器具,你尽管提,但凡市面上能买到的,我们一定提供。当然,如果闫教授还有比较好的助手人选,比如你以前的学生什么的,也可以推荐给我们,待遇一律从优!”

独木难成林,研发中心也不可能只指望闫教授一个人,还得吸收新鲜血液,组成团队,最好是那种能跟闫教授处得好,有默契的,这样工作更顺利。

闫教授听了这话,却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把我这个老头子骗过来就算了,连我的学生都不放过,你也太狠了。”

话是这样说,但等过完年,他却例出了一张名单给余思雅,说是他以前成绩挺好,但后来境遇却不大好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