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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害人

虽然私底下抱怨权季青,可权仲白问起她,“李总柜和你谈得如何?”的时候,蕙娘没有告小叔子的状,只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我脑子不好使了,季青就帮着我吓唬了李总柜几句,拖一拖时间,够了。∵∴”

经营权不在手里,就是这么烦,别的股东要扩大规模,一张口振振有词,都是理由。要在业务上和李总柜争出个所以然来,那连蕙娘都不敢放言必胜。照目前的情势来看,宜春号也就再忍耐个一年半载,怕是就真的要增资了,只要能说服乔二爷,这三百万两银子,蕙娘恐怕还真不能不拿――和权仲白,她没有说实话,三百万两,她不是拿不出来,每年分红就是多少现银?她的陪嫁里本身也有大量的现银流,就算不够,问娘家开开口也就有了。

可她是半点都不准备惯着乔家的毛病:从前还好,乔老太爷和焦老太爷是多年的交情了,又有慧眼识珠、千里马遇伯乐的知遇之恩在,两家关系和睦。这么多年来,没有起过大的纷争。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乔老太爷的股份转手了一次,焦老太爷的股份也转手了一次,两边实在没有太多情分,要如何相处?那就必定要互相试探,建立起新的相处方式。这头回没把主动权握在手里,以后要再翻身作主,可就难了。

权仲白为她想想,也觉得挺为难的,“就拖到年后,那时候正是你产期最后几个月,你哪里还有心思兼顾旁事?尤其我看你反应,算是比较强烈的了,到时候要是情绪有所波动,孩子出个差池,你找谁说理去?”

几百万两银子的进出,对一般人来说的确是很沉重的心理负担了,蕙娘却漫不经心的,“不要紧,到时候大不了,给他们就是了。银钱无大事,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权仲白有点不高兴,他闷不吭声的,不再和蕙娘搭腔了。蕙娘反而来撩他,“干嘛不说话?难道……又觉得我骄奢淫逸,不把钱当钱看?”

她爱怎么撒钱,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权仲白摇了摇头,“你说得对,银钱无大事,可枉我还向家里递话――这件事,你肯定已经有了思路,对我却一个字都不吐。∵∴喝安胎药,已成为她短期内最头疼的一桩事体,权仲白这么一开口,她虽然极力要维持平静,可到底还是吓得睫毛颤动,眼睑起伏不定,显然是在转着眼珠子,正绞尽脑汁地想辙呢。

权仲白忽然有点想笑,他从前没觉得同人斗争有什么乐趣可言,可瞧着这么个神气活现的焦清蕙,被自己逼到这局促的地步:她有问,他必答,于情于理,他有问,她也不能不答。可这问题她明显不想回答,这药她也明显就不想喝,左是难,右也是难――成亲也有半年多了,大大小小斗争无数,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到墙角,似乎不管怎么答,那都是输……困境中的焦清蕙,看着真有趣。

权仲白自以为已经掌握胜局,在这场随机触发的战斗里,他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不禁含笑俯视清蕙,意态亲热而从容,双眼在蕙娘脸上扫来扫去,看得蕙娘连装睡都没有办法装――她的睫毛止不住地颤,看着别提多好玩了。

两人正在无声角力时,石英进了屋子,又不吭声转身要退出去――少夫人在长榻上靠着,闭上眼故意装睡,少爷坐在她身侧,一手按在脸旁,半倾着身子,谁知道他要做什么?她自然不会留下来碍眼。

可蕙娘又哪里会让这么个大好的脱身机会就如此溜走?她忙叫住了石英,“什么事呢,进来了又出去。”

权仲白和焦清蕙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毕竟还是很讲求君子风度的,见到石英进来,自然已经坐正了身子。又见石英拿眼睛看他,便咳嗽了一声,站起身道,“我到前头去了。”

说着,就出了屋子,给主仆两个留下了说话的余地。蕙娘也随之松了一口气,她问石英,“怎么了,脸上神色这么不对劲。”

“是奴婢父亲传信回来。∵∴”蕙娘不轻不重地戳石英一下。“这是我的陪嫁,祖父不会越俎代庖的,我没有送信,他不至于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石英赶快跪下来为焦梅分辨,“父亲怕也是顾虑到您这身体……”

的确,现在孕期堪堪进入第四个月,胎算是坐稳了,可蕙娘人也算半废了,她双腿轻微水肿不说,时不时还头晕目眩,非得躺下才好,一身神功,十成里简直去了七成,刚才打点起心思来和权仲白过了几招,现在又被石英的消息带得兴奋了一阵,缓过劲来,已经是又觉得好一阵昏眩。对石英的话,居然无话可答,只好靠回去半闭上眼。“我心里有数的……让梅叔不要轻举妄动,李总柜爱干什么,那都是他的事。这眼看十一月了,他该回来预备年事啦。今年雪下得这么早,冲粹园肯定有不少地方需要修葺。”

她说得不错,承平六年的冬天特别地冷,才刚十一月初,就接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道路纷纷上冻,冲粹园成了个琉璃世界,往常在冲粹园门口候诊的病人们也都无影无踪:他们都是租的平房,到了冬天炕火不暖,根本无法居住是一,二来,往年到了冬天,权神医是要往城里去住的。

今年的情况,虽然有所不同,但因为道路上冻,权仲白往来也特别不方便,尤其是马行速度放缓以后,他经常要入夜了才回到冲粹园。这么坚持了小半个月,等到十一月下旬,差点就出了事――马匹跑得快了那么一点,在冰面上打滑,一车人差点冲到沟里去。

被这么一闹,二房还没说话呢,府里吓着了。权夫人给蕙娘带信:今年还是回府里来过年吧,冲粹园毕竟僻处城外,万一大雪封门,房屋出了什么问题,真是求援都不方便。

蕙娘自也无话可说: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子,权仲白其实根本无须往返得这么频繁。倒是阁老府听说了这么一回事,还想把孙女接回去住一段时间,却又为权夫人婉拒了。新媳妇有了身孕,不是出去住,就是回娘家养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府里有多不待见她呢,再说,成亲没满一年就回家长住,始终犯了忌讳。∵∴

不过,林氏就没有这个顾虑了,正好,林三爷回京面圣,永宁伯府便来人送了信,想请姑奶奶回府住一段时间。太夫人和夫人都没说什么,只是令她随身带着大夫人打发过去的燕喜嬷嬷,也好有个照应。权夫人还令权伯红也跟着过去住几天,大少夫人却道,“到了年关,事情就多,今年婷娘又是远道而来。我不能帮着娘接待,已经是失职了,还是让伯红留在家里,帮着打点些琐事吧。”

权夫人也只好一笑了之,“还是你想得周到。”

太夫人叮嘱的又是另一番口气,“到了娘家,也不要过于劳累,还是一心养胎为上,对焦氏我也是这句话。府里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婴儿的哭声了,这一次一连三喜,是天大的好事,谁出了差池都不好。”

大少夫人已经有七个月身孕了,她肚子还不算太大,精神头也比蕙娘好得多,出差池的可能性当然小,听太夫人这一说,不禁就惦记起蕙娘,“听说二弟妹情况不算太好……”

“是不太好,她反应大。”太夫人随口说。“闹头晕呢,前阵子吐得也厉害,整个人都没精神。所以我就说,季青和瑞雨不该过去的,说是不麻烦,其实还是给**子添了事……你看这不是,他们一回来,仲白就说她不怎么害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