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长公主一面爱怜地轻抚女儿秀发,一面对副职儿媳绽出笑容,殊为难得的和蔼可亲:“静……有心矣!寺人,庖厨厚赐。”
王主静当然不会忘记再接再厉谦逊一番。她带来的侍女阿五则比较率真,只顾闷了头偷乐――掌勺的厨子,是她亲爱的姑表兄。
长公主还想再问些近期的家务事,外面突然传来禀报――皇太后派人传话来了。
帘幔纷飞处,宫女引着一名宦官走进来。来人身着中级内官的服色,头发微潮,衣裳下摆处湿漉漉的,形容带几分狼狈。
“长公主,翁主……”
向两位上位者各施一礼,宦官转达窦太后的意思:有淋到雨没有?不管有没有淋雨,记得一定吃放姜的热食驱寒。尤其是阿娇,千万别给寒气侵到!
皇帝姐姐颔首,给了赏钱;宦官千恩万谢地出去。
谁也没想到,
第一波还没走远,长乐宫派的第二波人就到了!
内侍带来窦太后新的嘱咐:若雨不停,今晚就别急着回宫了。晚间阴气重,加上雨水湿气,对阿娇的身子可不好。等明日天气转好后,再回来不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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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的传话,与王主静没什么干系。
‘皇太后总是这么宝贝阿娇!小姑命真好……’
靠边坐的刘静百无聊赖,四下瞄看,视线于无意间落在小姑的裙服上。
陈娇今天穿的曲裾是绮丝的,雨后深红蔷薇一般的颜色;绕身三圈,长可曳地。
裾袍的主料通体不见纹饰;唯在袖口、领口还有下摆处,用与主料同底色的深红蜀锦缘了边。锦缘上以玄色和暗红色的丝线绣出大大小小的蛟龙,在层层流云中穿梭飞腾。
‘活灵活现!这些蛟和龙,仿佛下一刻就能从锦料中飞出来!’欣赏着赞叹着,突然,王主静凝眸:‘咦?好像不是纯色唉……’
匆匆几眼,人们很容易以为陈娇的曲裾是一抹色;其实,不然。
丝绮上实际铺满了团团云纹,期中许多缠枝的芍药、桃花和石榴图案穿插间错。由于是交织的暗纹,小贵女静止时一点都看不出来;而有行动时,裾袍随动作起伏,照射到衣料上的光线角度随之变化,那些纹饰才显了出来。
高档华美的服饰,是所有女人的梦想。
‘多美的料子’即使是刘静也不禁羡慕不已,心驰而神往:“呃??”
长案下,深红的裙裾――动了!
一动,又一动……
正在刘静莫名其妙,深感诧异,深红骤然翻开一角,露出里面重重叠叠的雪白衬裙。
再然后,
一只胖乎乎的健硕灰兔从长公主母女交叠的裾摆间突然冒出来。两只长长的耳朵,全身油光可鉴的短绒毛毛,一双乌溜溜的圆眼骨碌碌乱转,欢快好奇地打量楚国王主。
“呀,胡亥剑
刘静捂了嘴,差点儿失笑:‘前面还在想……怎么不见胡亥兔,小姑通常是去哪儿就带到哪儿的啊!原来是躲到裙子下面去啦。’
摸摸左袖管,掏出把煮瓜子握在手里,楚王主不怀好意地向胖兔子招招摇摇:“胡亥,胡亥,来……”
瓜子是在加了昂贵香料的汤汁中煮熟的,用文火慢慢加以烘干,喷香喷香。
胖胖兔踏出半步,
顿顿,
又缩回;
再前进一步,
可转眼又钻回红裾;
但却又将脑袋探出来,眼巴巴眼巴巴地瞅着斜对面的王主静,小眼神仿佛如怨如述:‘你好人做到底,送来嘴边……啦!’
瞧这有贼心、没贼胆的怂样?
楚王主好怄,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咯咯……”
于是,兔子不必为难了。
随着一声“胡亥”,宠物兔霎时四脚腾空,被强制转移到馆陶长公主怀里。
胡亥兔趴在女主人胸口挨挨蹭蹭,满头满脸的无辜。馆陶长公主被逗乐了,举手戳戳胖兔子的厚脑门,频频笑骂:“胡亥,胡亥!”
阿娇也笑了,顺手抓过一卷木简去捅胖胡亥的胳肢窝。宠物兔左躲躲右闪闪;到后来干脆躺倒,在长公主膝上打滚。
或者是因为热腾腾的鱼羹或者是由于宠物兔的淘气,小贵女白皙到有些苍白的玉容漫漫染上层淡淡的嫣红;眼波才动,笑靥初绽,和着眉梢眼角的一抹顽皮,艳逸横生……
猝不及防的刘静被吸引了,忘了端庄,忘了礼仪,浑浑然失神:“噫!”
‘上帝,王主老盯看翁主干吗?多失礼,长公主要责怪呢!’
发觉异样,侍女阿五不敢喊,只能从后面使劲儿拉扯女主人的裙带。
还好,这时节又一名长乐宫内官被请进来。
窦皇太后又传话了:今日匆促,长公主官邸这边没预备,恐怕无法周全。阿娇别桩琨舍’了,与长公主挤一晚为好!
被第三波传话人一打岔,楚王主总算及时恢复到平常状态。
可当看清小姑逗兔子用的木简,王主静的心又不受控制地‘扑腾扑腾’乱跳起来:之前案上的几捆木简全部头朝里尾向外,没注意到;现在看清了才发现,这些册卷的简头竟是红黑相间的!
不同于染成蓝绿色的‘支出’帐,馆陶长公主官邸中,这些简首被染做红黑两色的简册专用来记录收益――田庄,山林,商铺,汤沐邑……
管家这么久,刘静从没经手过红黑收益帐;偶尔一次在刘嵌吹揭痪恚贡煌踔15叹褪掌鹄戳恕
‘怎么?在这儿??’
见家中最重要的账目被如此随随便便地摞放在案上,
还如此‘近’在咫尺!
王主静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仿佛被掀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