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未时 王女王孙(1 / 2)

未央金屋赋 唐棣之华 2702 字 2022-05-24

坐在用锦绣包边的坐席上,

陈十九姑娘兴致勃勃地向四周打量着。

这里是楚王主的小会客厅。

才进来的时候见刘静王主的院子只有区区两小进,还基本都是平房,就后边角处立一座小小的两层木楼,陈十九于是觉得楚王主好可怜啊!

可待进入屋子仔细查看,才发现这房子格局虽不大,却修得极为精致:从梁上的彩绘,到拉门把手上的点金,甚至窗棱上蒙的素纱,无一不暗示着房主人的不凡。

想起前面姨妈提到过刘静王主的小院是楚王室派人来装潢的,

陈十九马上乖乖藏起了小觑之心:‘就像从母说的,最难得这个分寸,既不超越梁王主,又不能显得自家太过卑弱。楚王室……到底是大汉开国以来最源远流长的王族啊!’

厅堂内的主位空着,刘静王主坐在西边的席榻上,和辛氏柔声细语地抱怨:“阿嫂,阿嫂,阿嫂竟久不来矣!”

亲亲切切的几声‘阿嫂’,即便是辛氏也顿觉心中舒畅,不知不觉打开了话匣子:“吾家小门小户,诸事繁杂。多时不见,不知王主可好?”

……

看完房子,十九又偷偷琢磨上此间的女主人。

楚王主刘静穿一领款式简单的单绕曲裾,姜黄色平面无纹,只在领口和袖口有一点浅蓝刺绣;曲裾下是一尺长宝蓝多褶绫裙。

乌油油的头发在头顶梳成高髻,用两根金簪别住;簪子是一对,簪头各嵌一枚青金石――这对青金石,是楚国王主身上唯一的珠宝。其它的,刘静甚至连只镯子都没戴。

即使坐在席上,依然能看出这位楚国王主个子不高,二十上下模样,椭圆脸庞弯眉细眼,面色红润,两边的嘴角似乎永远往上翘着,总给人笑盈盈的感觉,显得可亲可近。

‘不见得多美,但……’

仔细端详端详,陈十九下了结论:‘看上去……很讨人喜欢啊!’

忆起进门前姨母介绍的话,

十九姑娘不禁又深深看了刘静几眼,心里好不困惑:‘可……有那么好吗?就算是生了庶次子,也没让个侧室管家的道理啊?

但楚王主掌权理事,却是不容置疑的!

刘静和辛氏这才说了没多少句,就分别有两个阉侍、三名女婢还有一内管事进来回话,要这个领那个的,头绪多多。

而刘静一面和陈老族长的长媳相谈甚欢、一面听汇报、还一面分派事务,竟将方方面面处置的妥妥帖帖――看得辛氏姨甥俩不由不暗暗佩服。

‘楚王主生了庶次子,那……庶长子呢,小妾生的?好像那名小妾也来历也不一般,原为某王室贵女……’陈十九卡住,有点儿记不清楚了:

‘哪国贵女来着?鲁国?赵国?’

正满脑子耗费脑细胞,陈十九忽听到辛姨妈在叫她:“十九,十九!”

“啊?!”

陈十九反射性地用荆楚方言回问:“从母,啥事由?”

接触到姨妈极不赞成的眼神,十九姑娘这才意识到口误了――荆楚话,是和姨妈相处时才可说的私密话;而在其她人面前,则必须用‘关中话’。

咬咬嘴唇,陈十九急忙改口:“王主,从母,何事?”

刘静看向少女的眼光中闪过一层异色,但速度太快,谁都没有注意到。背向楚王主,辛氏有些恼火地提醒甥女:“十九,十九呀,王主问汝君侯母之起息!”

陈十九这才惊醒,红着脸,赶紧吐出几句‘太夫人吃得好睡得香’‘太夫人身体康健’之类的话支吾过去。

好在无论是刘静还是辛氏都没有真要详细了解陈午亲娘生活状态的意思,所以楚王主客厅中的气氛依然亲切友好。

就在两位母亲开始交流起育儿经,越聊兴致越浓厚时,一名年轻侍女突然从通向内室的门口匆匆而入。来人既也不向客人行礼也不开腔,只双手交握僵僵地立在那儿,顶着张苍白的脸,什么都不说。

“香奴?”刘静王主见她由内室中出来,心头先是一紧;

但想到如果两个孩子有不妥,也会是乳娘或乳娘女儿出来报告,还轮不到这个管脂粉的侍女,随即放松下来。

注意到陈家的十九姑娘板了脸,楚王主先向陈族长儿媳道声歉,然后沉了脸问道:“香奴,何事?”辛氏和陈十九也随着将目光投向侍女。

婢女抬眼瞧瞧女主人,自睫毛下瞥瞥两名客人,嘴唇动动――欲语还休。

辛氏这人何等有眼色,哪会不懂这后面的潜台词,迅速想好借口拽了甥女主动告辞。

楚王主再三挽留,

委实留不住,才客客气气亲身送至客厅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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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们离开了……

楚王主送客转回还来不及落座,香奴就上前半步急急禀告:“王主,‘粉’坏矣!”

侍女讲的是彭城方言,又急又快。屋中其他的侍女和阉仆全都直愣愣傻睁着眼,一个字也听不懂。

“粉?”

因香奴是从楚王宫带来的侍女,王主静很自然地用彭城话漫不经心地说道:“粉既坏,再制一盒便是。这也要特意来告诉我?还在待客之时?”

悠悠然落座,刘静王主示意侍从换饮料。站得最近的小婢女立刻出列,用水玉杯倒了盏热饮奉上来。

“不,王主,乃……乃……”

香奴迟疑片刻,咬咬牙,直挺挺跪下:“乃为翁主制备之粉!”

不知不觉中,手中的水晶杯――歪了!

微烫的液体顺着袖摆和衣襟一路渲染,弄湿一片。

“王主?王主!”

几个近婢围上来,有的动手给擦饮料,有的张罗着要给女主人换装。

“出去!”

甩袖挥开众人,手指向除香奴外地所有仆从,王主静断然命令:“出去!”侍从们不敢违抗,垂手恭敬地倒退出去,跨出门槛后还很尽责地将拉门拉合。

等确定该走的人都离开了、且离走远了,楚王主静自坐席上立起,目光冷冷瞟了瞟跪在地上的侍女,率先向内室走去:“香奴,随我来……”

侍女哆哆嗦嗦爬起来,默默跟在自家女主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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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主院子第二进中的木楼,是母子三人的卧房。

能在这里伺候的,都是从彭城王宫陪嫁来的宦官和宫女,这些人以刘静的乳母楮氏为首。此时的楮氏本抱了王主静的小儿子在内院中转弯晒太阳,见女主人捡这不早不晚的时辰突然返回,不由吃了一惊。

察言观色见自家王主面色不豫,后面的香奴则是失魂落魄,

楮氏情知有情况,急忙将怀中的小主人交给女儿阿五让抱进内室去,然后命令所有不相干的人等全部清场,一楼外间只留最亲信的几人守着。

“说!怎么回事?”

里里外外全是楚宫之人,刘静没任何顾忌,直接用彭城话急急发问:“你昨天不还告诉我,翁主用香粉万无一失吗?”

跪在凉凉坚硬的地板上,香奴泪眼汪汪,有苦说不出:“小婢并无撒谎。昨日小婢还查看过,为翁主制备之香粉细腻清香,没一点问题。可,可……”

听说是为馆陶翁主制备的香粉出了差错,楮氏的脸色也变了,焦急地帮着逼问:“只隔了一天,会出什么事?你个贱婢,快说,快说啊!”

“昨晚上睡前,小婢还特意看过,都没事,”

惊惧交加的香奴从怀里掏出粉盒,打开了,抖抖索索高举过头顶:“可才隔几个时辰,粉、粉竟然出霉啦?!王主……王主……”

接过装香粉的玉盒,楮氏呈到王主静面前。

扁圆的绿玉盒中是一层鹅黄色细绢内衬,幽香阵阵的洁□□末在其中被压得紧实,仿佛一汪绿水中倒映出的一轮满月――带月晕的皎洁明月。

可若是贴近了细看,就会发现:明月,蒙尘!

就在粉盒一角靠近边缘的地方,赫然出现一点青绿的圆圆的小小的‘斑’!

“还说不是你之过?!”

楮氏竖起眉毛,第一个发难:“你肯定放置不当,否则怎么会受潮?怎么会出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