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添的是一小盒金元宝,其他娘子暗笑她俗气,唯有她自己知道——若安史之乱来时十七娘还活着,这盒小金元宝或许能救她的命。
十七娘不以为意,珍重地收好,她使一个眼色,其他人会意地退去,给她们堂姐妹留下说话的空间。
“十三娘,”十七娘拉着崔清的手,竟无语凝噎,好半会儿才道,“我可算要走了。”
崔清每每在病床上挣扎一时,都仿佛与世间诀别一次,她自认为已看淡生死离别,可见十七娘还是初中生的模样,未免动容道,“若是不想走,就多留几年罢。”
“何必说这些孩子话,”十七娘被她逗乐,指腹抹去眼角的泪滴道,“反正都要经这一遭,早走晚走又有何区别,我只是舍不得你们。”
崔清小心翼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生怕弄乱了。
“你听我说,”十七娘看进她的眼睛里,“谢谢你,让我见识到那么多不一样的世界,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地牢的时候吗?我害怕极了,但想到有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若没有崔清,她定是不敢与兄长去的,但十三娘不同,她如此坚定,仿佛就算只她一个人,她也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卢七郎是一位好郎君,”她不舍地放下那一丝牵绊,“他心悦你,十三娘,我看得出来,你也对他有意……”
“十七娘!”崔清一把打断了她的话。
十七娘似瞧出她的慌乱,吃吃笑了,“记着我的话,我只愿天下有情人,终得眷属罢。”
当夕阳西下,拉长一道道淡灰的影子,崔清站在檐下,目送载着十七娘的马车远去,方后知后觉般意识到——
她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十七娘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至少,她还有时间对十七娘说再见。
可是,她从未对自己的母亲说过。
她从未与母亲好好地告别过。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