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梵肤色雪白,眼睛乌黑分明。她穿着校服,宽大的校服包裹着她纤瘦的身子。
叶梵身子笔直,和其他人相比,多了几分清冷。
叶梵垂着头,她没有看向台下,只是专注地拉着小提琴。
她闭着眼睛,一个又一个美妙的音符,从琴身里缓缓流出。
仿佛清澈的湖水,又仿佛空灵的梦境。
贺寒一瞬不瞬地盯着叶梵,眼底情绪不明。
琴声依旧响着,贺寒站在那里,始终没有移动脚步。
这首曲子响了多久,贺寒就站了多久。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台上的叶梵,眼底浮起了赞许之色。
贺寒看得出来,叶梵对待小提琴非常认真,对待自己喜欢的事情,会倾注所有的精力,会用非常真挚的态度来完成它。
就和他一样。
贺寒神色未变,他的薄唇却缓缓牵起。
彼时,贺寒和叶梵还不相识,他们对彼此来说只是陌生人罢了,没有之后那些刻骨又难以割舍的情感。
但是,有些事情已经注定。
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就深深地印在彼此的骨血里。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始终会向对方靠近、熟悉、相爱。
不管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们分离。
演奏结束了,舞台灯光逐渐暗下,幕布拉起。礼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而那个拉小提琴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贺寒还站在那里,他有些发怔地望着舞台。
刚才干净的琴音消失后,贺寒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他似乎完完全全沉浸在那一场由琴声创造的幻觉中,她的琴声,能让人引起强烈的共鸣。
四周有几个说话的学生走了过去,贺寒缓过神来,舞台上的人早就走了。
贺寒站在原地,轻轻鼓掌,和在场的学生一样,只不过他稍微迟了一点,礼堂里的掌声渐渐停了。
没过多久,下一个节目开始了。
主持人报幕的声音响起,贺寒还记着叶梵的演奏,没有继续看节目的心情了,他起步离开了这里。
还有……刚才那个女孩叫什么?
贺寒想起了同学先前告诉他的话,我们学校的天才小提琴手叶梵也会来。
一定就是她了吧。
有机会能再听一次叶梵的演出就好了。
贺寒一边走一边想,他也没有发现,这个看似寻常的晚上,他已经让一个女孩占据了自己的大脑这样久了。
这在平时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贺寒走出大厅的门,还没有离开礼堂,余光瞥见了路上的海报。
这些海报在校庆开始前就已经贴上去了,只是贺寒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贺寒看向其中一张海报,闭眼拉着小提琴的女孩。
他停下脚步,站在那张海报面前,时间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光线轻轻地落了下来,落在贺寒的脸上,他冷冽的气质似乎柔和了几分。
他的耳边不由得响起刚才的琴声,眼中是由衷的赞赏。
礼堂里有音乐声传出,四周都是嘈杂的声响,但贺寒的身边却显得安静了起来。
贺寒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一行字上面。
祝贺我校学生叶梵拿下全国青少年小提琴比赛第一名。
贺寒在海报前停留了一会。
他更深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叶梵。
当时的贺寒,只有一个很简单的想法,希望叶梵能够继续拉小提琴。
她这样的琴声,应该被更多的人听到。
……
几年后,贺寒上大学后就开始拍戏了。他出道没几年,就提名了金马奖最佳男主角。
而叶梵也在继续她的小提琴比赛,他们都在梦想的路上越走越远。
去机场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天光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穿过鼻间的空气冷冽,叶梵却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叶父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叶梵拉着叶母的手往外走。
叶母生怕叶梵感冒,帮叶梵收拢着围巾:“你这孩子,手套都忘记带了,小心感冒。”
叶母的句句叮嘱响在叶梵的耳侧,叶梵却丝毫没有不耐烦,一句一句地应着。
当叶梵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叶父的车子刚好开了过来,停在了门口。叶父开车过来时,就打开了车内的空调。
叶父看到妻女过来,立即下了车,他帮叶梵和叶母打开了后车门:“快点上车。”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漆黑的天幕落下,叶父下车没多久,肩上已经落了不少雪花,但他却看着叶梵坐进了车内,替她关上了车门。
叶父绕过车子坐进了驾驶座,他们定了机票,一起陪着叶梵去国外参加小提琴比赛。
叶梵坐进车里,车里开着空调,叶梵原本有些冰冷的脚也逐渐暖了起来。她依偎在叶母的身边,看着窗外下着的大雪。
因为下着雪,前方光线的可见度也变低了,来来往往的车子拥挤,一不留神就容易出意外。
叶母微微蹙起了眉,她忍不住出声提醒叶父:“你开慢一点,安全最重要。”叶父笑着应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车内响着悠扬的琴声,仿佛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会像此刻一样宁静。
不远处的绿灯亮起,车子启动,穿过马路。
下一秒,一束强烈的光突如其来地打了过来,叶梵转头看向光线来的方向,在刺眼的光线中,叶梵看见一辆车子横穿马路,横冲直撞地朝他们驶来。
这全部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避无可避。
叶梵怔怔地看着车子驶来的方向,她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突然,她落进一个温暖的环抱中。
叶母先反应过来,她用自己的车子紧紧地圈住叶梵,随即喊了一句:“往右转。”
叶父立即懂得了叶母的意思,叶母让他把车子掉头,避开叶梵所在的那一侧,要是车子没有直接撞上,叶梵也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即使叶母不提出,叶父也会这么做,他和叶母的想法不谋而合。
叶父调转了车头,下一秒,那辆飞驰而来的车子撞上了他们的车子。
叶梵的身子猛地砸上了车门,车子翻转,被撞出了好几米远,车身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叶梵只觉得她的身子都快散架了,车窗砸碎,碎裂的玻璃似乎划伤了她的身子,鼻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鲜红的颜色在雪地上绽开,再滚烫的血落进冰冷的雪里也足以瞬间变凉。
大雪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鹅毛般的大雪落个不停,似乎要把这些痕迹都给掩埋。
叶梵费力地睁开眼睛,浑身剧烈地疼痛着,她扭头看向旁边,叶母还维持着抱着叶梵的姿势,但她却永远闭上了眼睛。
叶梵想要推醒叶母,一直叫着她:“妈妈,妈妈睁开眼,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叶母毫无声息地闭着眼睛,任凭叶梵怎么喊她,她也无动于衷。叶梵尝试着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叶父。
车子已经翻转了过来,叶父在最后一刻扭转叶梵命运的手,此时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
而叶梵平时最珍爱的小提琴落出琴盒,在车子的猛烈撞击下,小提琴支离破碎,碎了一地,叶梵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叶梵不断地叫着她的父母,却没有一人能回应她。叶梵还只是个孩子,突然的变故让她慌了神。
只是她心里隐约清楚,这个晚上,也许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
当叶梵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睛的是一片的白色,在她父母的庇佑下,她活了下来,此刻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叶梵刚睁开了眼睛,就有一道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
“醒了,我去叫医生。”有人打开了病房门,过了一会,医生和护士走了进来。
叶梵的脑袋还有些迟钝,她费了一会时间才认出刚刚说话的人是她的外婆。
医生来到了房间,给她做了一些检查,她已经脱离了危险。
叶梵的外婆坐在病床边上,她的眼睛通红,似乎很久没有睡了。叶梵许久未开口,声音像是搀了一把沙子。
“外婆,爸爸妈妈呢?”
叶梵的声音刚落,外婆就红了眼睛,她心疼地摸着叶梵的脸,明明自己已经受了重大的打击,却依旧安慰着叶梵。
“你养好身体最重要,这也是你爸妈的心愿。”
外婆的声音颤抖着:“那个司机喝多了酒,所以才……”
叶梵浑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凉透了,铺天盖地的绝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轻微的呼吸似乎都很艰难。
叶梵下意识责怪自己,如果不是要参加她的小提琴比赛,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也许她的父母就不会出事。
之后的那些天里,叶梵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游魂,她的身体稍微养好一些,就硬要跟着外婆一起举办父母的葬礼。
叶梵看到父母的尸体从狭窄的冰柜中拉出,她看着两人的尸体被推进了焚烧炉。
现在这里只有叶梵一人,以前所有对她笑脸相迎的亲戚全部都没来。
可能在他们的眼中看来,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和一个需要人照顾的老人是负累,沾了也许就甩不掉了,所以葬礼办得极为冷清。
而她的外婆在举行葬礼的期间就已经哭晕过很多次,外婆的身体过于虚弱,只能留在医院里。
炉火亮起,叶梵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块小小的窗口上,她看着火把她的父母一点点地吞噬。
从举行葬礼一直到现在,叶梵都没有落下一滴泪,虽然她的眼睛酸痛着,却干涸得落不下来眼泪。
也许叶梵的心底始终不敢相信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了,死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两人却把生机留给了她。
直到叶梵看到焚化炉里尸体被吞噬殆尽的时候,她才一下子哭了出来。
叶梵的哭是无声的,泪水却落了一脸,窗外的大雪簌簌地下着,冰冷的寒意蔓延。
她的心口疼得厉害,只觉得漫天大雪要将自己淹没了。
碎掉的小提琴、支离破碎的家、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观众。
叶梵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h就要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