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穿心(1 / 1)

深夜。

三更鼓已经敲过。

姑苏夜市繁华的灯火全然熄灭,唯一亮着的,只有夜空中那被云半掩的一轮明月。

苏望从酒摊离开后,便走进了来福客栈中,用蚊虫监视着自己的周遭,觑准无人的时刻,施展“壶天”之术,闪进了秦真羽隔壁的一间空房之中。

他在这间空房中,以蚊子观察着秦真羽,就等着此人熟睡。

可等了两个多时辰,却发现此人还在练功。

这两个多时辰中,苏望把今日积攒的元炁一部分用在提升“蛊术”上,恰好提升到能将目前极乐蛊的神通威能完全发挥殆尽。

另外的元炁,他用了几乎所有,将“铸命”从一层后期,直接提升到了第二层。

突破的那一刹那,苏望感到一股热流忽地自体内生出,然后向周身的经脉涌去,他内视着自身,只见自己原本细小的经脉,此时正被这股热流骤然撑大,疼痛感和鼓胀感随之而生。

不多时,苏望只感全身滚烫,阵阵痛麻感自经脉中传出,而他的经脉,已经全数扩大,气血如河,在其中奔流。

第一层的“铸命”熬炼的是皮筋骨肉,那第二层的“铸命”便是锻炼周身经脉。

这与武夫九品的“锻体”,和武夫八品的“炼气”,极为相似。

苏望曾在《混元功》中读过。

九品武夫的标志,是筋骨坚韧,皮糙肉厚;而八品武夫的标志,则是内气外放,一拳一掌,一刀一剑,都带有气机。

炁是体内最原始的能量,武夫通过其特殊的行炁法,将炁转化成了杀伐之气。

气的强度,除了取决于行炁的法门之外,便是看经脉的宽度与强度。

因此,武夫八品的“炼气”阶段,一为扩脉,二为强脉,两者同时进行。

此番提升之后,苏望因为过了第一层,故而肌肤纹理细腻,肤色不复修行前那般黝黑,筋骨血肉更是上了一层楼,衣衫下肌肉扎实微隆,筋骨坚韧无比,气血如奔腾江流。

因为他达到了第二层,故而他只要按着“铸命”的行炁之法行炁,体内之炁,便化作了一道气机,在经脉内游动,随他御使。

接着,他再用剩下的元炁提升了“符术”。

他发现,“符术”的提升难度也与“铸命”一般,若要提升一个境界,其所需元炁比提升“蛊术”多出不少。

目前,他的“符术”虽然实际上有所提升,但其境界还是一层,还未到一层的中段。

苏望提升了“符术”后,便一边监视着隔壁的跟踪之人,一边画符。

到此时,他画出了十九对神行甲马,并将其绑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这厮不会要修炼一整晚吧。”苏望把裤腿拉下,遮盖住二十五片神行甲马,心中腹诽着。

此时四周静悄悄的,落针可闻,他估计城里的人都已熟睡,便是闹出些动静,恐怕也不会醒。

如果此人真的要修炼一晚,此时正是动手的好时刻。

苏望不想让此人见到明日的朝阳。

他本打算在他熟睡时动手,但现在,只能换个法子了。

他见此人正在练功,便打算放出极乐蛊,勾起此人的心魔,同时,再释放蛊毒。

这个法子,会令此人很快察觉异常。

他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了结此人,只能用绑在腿上的二十五对神行甲马遁走,免得被此人反过来杀了自己。

一念至此,苏望当即不再多想,收起了画符的物事,把房间内的一切还原,从灵囊中取出了一条布帛,把自己的头脸包上,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随后,他心中一动,极乐蛊化为半灵体,自丹田中飘出,飞出了窗户,到了隔壁的窗户边,施展着勾动心魔的神通。

与此同时,极乐蛊口器一张,那无色无味的蛊毒,如雾气一般自口器中喷出,从窗缝中涌入房内。

此刻,另一边,秦真羽盘坐于床上,丹田内炉火正盛,修炼正入佳境。

可不经意间,他内景悄然改变,浮现出与同门争斗的场景——

龙虎山的一片空地上,他与一个师兄对峙着。

周边,尽是围观的弟子。

这场争斗,决定着他能否从内门弟子,晋升到真传弟子。

准备与他交手的这个师兄,实力甚强,成为真传弟子的呼声最高,周遭的众多师兄弟和师姐妹,都不看好他,有的人,甚至对他冷嘲热讽,叫他赶紧放弃,未免徒然受伤云云。

他异常的愤怒,但却没有表露,片刻后,他与师兄开始交手,两人各施术法,你来我往了近百个回合。

最后终是他更胜一筹,将这名师兄狠狠地打倒在地。

他看看趴伏在地上的,狼狈不堪的师兄,再看着围观众人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心中涌现出一阵强烈的快意,身躯不觉间打了一个爽颤。

这般场景,带给了秦真羽极大的畅快之意!

场景已尽,他竟感觉有点儿怅然若失,念头便又跳进去轮回了一遍。

接下来,他便一遍遍在此中轮回,体验那几乎攀到绝巅的爽感。

轮回了十九遍后,内景中的景色与人物,渐渐扭曲幻化。

一众同门,化为了一个个面目狰狞、奇形怪状的妖魔。

龙虎山上的一切景物,生出了变化:花草凋谢,树木枯萎,山石化泥沙纷纷而落。

秦真羽体内的炁,在体内胡乱窜动,不断地冲撞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忽感五内一痛,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当即清醒了几分,顿时醒觉自己内景中生了心魔。

他悚然大惊,忙默念道门净心咒,欲在陷入心魔纠缠之前,把自己扯出内景。

然后,他便发现了自己行炁凝涩,竟是给人下了毒!

虽然在秦真羽的内景之中,场景轮回交替,过了很久,但是对于外界,也不过是过了三息。

苏望在隔壁房中,见秦真羽嘴角溢出了鲜血,便知是极乐蛊的神通生出了奇效。

当即立即施展“壶天”之术,穿墙而过。

甫一落地,右腿在地上一蹬,整个人比箭矢还疾,向秦真羽飞掠而去。

而秦真羽,还在内景与外界的边缘挣扎着。

苏望右手抬至胸前,并指作刀,催动气机,对准着秦真羽的心脏,运足劲力,直刺下去!

而恰在此时,秦真羽强行脱离了内景,陡然睁开眼眸。

他见到了包着头脸的苏望,心中骇然。

他忙向贴身的护体玉牌运炁,但他虽然受了内伤,且因为中了蛊毒,行炁速度比平日慢了许多,但炁还是极快地向玉牌运去。

就在他体内之炁即将注入护体玉牌时。

噗!

苏望那裹挟着气机的右手切开了他的肌肤,断裂了他的骨骼,震碎了他的大半个心脏,带着余势,透背而出!

带出红的血肉,和白的骨渣。

他微微低头,圆睁着一双眼睛,惊骇非常地看着苏望那条插入自己胸膛中健壮臂膀。

自己的血从胸膛处喷出,然后被这条臂膀上的气机溅起。

苏望那一双清亮坚定的眸子,一直盯着秦真羽的脸,他见秦真羽生机未灭,便催动气机,把秦真羽小半个心脏绞了粉碎。

浓浓的血浆自胸膛口中迸溅而出。

秦真羽那满脸的惊骇神色顿时凝固,双眼开始涣散。

苏望见秦真羽生机已绝,便略微运炁,将秦真羽的尸体收进了灵囊之中。

随后,他将手一抖,那覆盖在他手上的血浆,随着他的气机一同,被他抖在了地上。

他看了眼这房间中狼藉的一切,只是想了一瞬,便赶忙从灵囊中取出了符箓书、符纸、符笔、朱砂,动作飞快地取茶水调了朱砂,随后笔下飞符,一盏茶的功夫后,书了五张“净宅符”。

“净宅符”是符箓书中记载的家居符箓,一些信道的有钱人家,便在道观中求这种符清洁家宅。

苏望先是把一张“净宅符”掐在手中,随后向其中注炁,对准了床铺、被褥的几处血迹。

顷刻间,“净宅符”无火自燃,这几处血迹,肉眼可见的渐渐变淡。等灵符燃尽之后,这几处血迹便淡了许多。

用完一符,苏望接着用另一符,如法施为,一刻之后,便将客房内的血迹,以及适才画符留下的痕迹全部清除干净。

接着,他操纵着极乐蛊,把隔壁房和这间房的气味,尽数清除干净。

苏望一边检查房中是否还有血迹未被他清除,一边收取秦真羽放在房中的用来伪装的衣衫和人皮面具等等物事。

他把伪装的衣衫摊开,将人皮面具、画符用的诸般物事放在其中,随后把这些物事尽数包起,制成了一个包袱,挂在自己的肩上。

他的灵囊中,全是秦真羽的鲜血,他不想这些物事收入灵囊后,被血沾污了。

再过了一会儿,苏望把房中的物事回复成正常的模样,心想即使之后有人来此查探,也查探不出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他们要是找不到此人,也不知此人的生死,便当此人失踪了。

反正,姑苏城如此多烟花巷、销金窟,一陷进去,就很难出得来,向来是许多文人骚客、江湖豪侠的失联之地。

苏望站立于房中再看了一会儿,觉得无有疏漏,便将极乐蛊召回丹田,翻窗走了。

……

苏望在内城中一边飞掠着,避开着更夫,一边用极乐蛊清除沿途留下的气味。

根据自己所杀之人被心魔所侵的时间,以及此人的体魄强度,苏望估摸此人可能是七品修为。

七品的修为,无论是在哪个门派势力,都不算是小人物了。

因此,他觉得在城中处理尸体会增加暴露的可能性,便想出城去处理这人的尸体。

但这等时分,姑苏内外两道城内早已关闭,而且,城门很厚,约莫有六、七丈,苏望如今的“壶天”之术,还未能穿过这般厚的城门。

不过,姑苏城内水网密布,要是出城,也不一定要从城门出,水闸也可以。

片刻后,苏望掠到了一条河中,屏气潜了进去,用上一世学来的游泳姿势,双手划拉,一会便到了出城的水闸处。

他把炁运进水闸中探了一下,发现这水闸有着三尺多的厚度,而他目前的“壶天”之术,只能穿过二尺的距离。

且此刻他的泥丸宫中再无元炁,没办法将“壶天”快速地提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