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那边动作很快,他没直接说要去找郭靖,而是说成去大宋刺探军情。铁木真野心极大,对此自然不会阻拦,还大笑着夸赞托雷有远见,和他想到了一处。之后托雷状似随意的提起华筝和郭大娘,说带妹妹出去见识一番,且他们几个一起很像是一家人出行,不会引人注意,如果能找到郭靖,兴许还能借郭靖的力了解更多中原的形势。
铁木真眼中划过了然,却没生气,笑着道:“定是华筝去闹你了,也只有你这么惯着她。”
托雷挠挠头,傻笑了一声,“什么都瞒不过父汗,不过找郭靖只是顺便的,我知道轻重。”
铁木真喝了一口酒,满意的点点头,“我对你一向是放心的,去找华筝过来,听说她因为郭靖哭了?我问问她怎么回事,这丫头,为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可不像我铁木真的女儿!”
“是,我这就去找。”托雷看铁木真不像生气的样子,赶紧去叫苏雪云了。
苏雪云换了身火红的骑马装,打扮很精神的去了主帐,她眼睛早就敷过了,这会儿已经看不出之前委屈的模样。托雷见她这样还愣了下,被苏雪云白了一眼,“我要是一副委屈的样子,说不定父汗会拿鞭子抽我呢!他最看不惯子女没出息了,我现在这样才是他骄傲的公主。”
苏雪云说着就在托雷面前转了一圈,脸上笑靥如花,让托雷也跟着笑了起来,“没错,华筝可是我们草原的明珠,就该是骄傲张扬的!”
苏雪云笑嘻嘻的拉着他一起进了主帐,看到铁木真之后直接跑过去挨着铁木真坐了,“父汗,你找我?”
铁木真诧异的看她一眼,笑道:“我看你欢快得很,哪里像受了委屈?是不是你跟托雷说要去中原的?郭靖那小子就让你这么惦念?”
苏雪云噘了噘嘴,“父汗,谁惦念他了?我是去找他算账的!”
“华筝!”托雷叫了一声,事情真假还没确定,怎么能在父汗面前乱说?
苏雪云瞪他一眼,“怎么了?我只说我听说的,父汗又不会随意轻信人,但父汗总得知道点消息吧,要不他的金刀驸马没了,还被蒙在鼓里呢。”
铁木真皱了皱眉,“嗯?什么意思?说清楚?”
苏雪云就把之前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她一个字也没有说谎,但这事实真相由谁在什么时机说出口……那效果可是不一样的。原本应该是郭靖帮铁木真攻打金国时,铁木真才知道这些事,那时候铁木真想要拉拢郭靖将他收到麾下,自然就不管女儿怎么样了。但现在郭靖对铁木真的贡献屈指可数,一下子爆出这种事那完全就是忘恩负义的典范啊,甚至是在挑衅铁木真的威严,这种事完全不能容忍。
铁木真果然动了怒,大力拍了下桌子,喝道:“托雷,此去中原务必找那小子问个清楚!他当着我铁木真的面做了金刀驸马,如今却想反悔?若他当真背信弃义,你便将他砍了!”
“父汗息怒,华筝也只是听个走商的说了两句,到底怎么样还是等我见到郭靖再问问吧。”托雷悄悄的冲苏雪云使了个眼色。
苏雪云撇撇嘴,挽住铁木真的胳膊说道:“父汗别气啦,我去中原要好久看不到你呢,今天我陪你一起吃饭吧,我亲手给你烤一只羊。郭靖那边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他要是真跟人家姑娘好了,我就不要他了,到时候你们可不能逼我嫁给他,我要自己选一个大英雄做夫君。”
“好!我铁木真的女儿决不能委屈求全!”铁木真高兴的拍了拍苏雪云的手,今天才发现这个女儿很有志气,和其他无知骄纵的女娃完全不同,不愧是他铁木真的后代!
苏雪云感受着此时难得的亲情,心里无奈,他们是注定无法和谐共处的,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父慈女孝了,她看着铁木真花白的头发,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说一说的,不过万一触怒了铁木真不让她离开就完蛋了,她还是留封信算了,到时候就算铁木真暴怒也找不到她。改变不了铁木真的野心,但她真希望能改变那些屠城的命令。
出行的事情解决了,当晚铁木真的几个儿子都到了,苏雪云亲手烤了一只全羊给他们吃。上辈子的娜木钟可是真正从草原拼到紫禁城的,那些记忆里的技能当然被苏雪云吸收了,后来偶尔换换口味,她还专门研究过,用什么调料,烤到什么程度,早就练出来了,味道可不会比御厨差。
她割了一盘嫩肉端给铁木真,眼神期盼的看着他笑道:“父汗,这是你第一次吃女儿做的东西,快尝尝看怎么样?”
铁木真一生征战,冷硬异常,但这会儿看着小女儿娇俏可爱的样子,心里也软了下来,很给面子的挑了最大块放入口中,暗想就算烤糊了也要说好吃。
旁边托雷已经先叫了起来,“华筝!我怎么不知道你烤的羊肉这么好吃?你居然都没给我烤过!”
苏雪云得意的一笑,“我练好了当然要第一个烤给父汗吃了,你只能往后排!”
静妃是多尔衮给顺治定下的妻子,顺治最厌恶静妃在他面前露出嚣张的表情,偏偏静妃即使被废也从未向他低过一次头。见静妃又当众下他面子,顺治几个大步就走到了乌云珠身边,皱眉怒视着静妃斥道:“孟古青!看见朕都不行礼,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静妃又是一声嗤笑,转过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你不就是拿没规矩做借口把本宫废掉的吗?本宫怎么也得让你的借口名副其实才是!福临啊福临,本宫还以为你朝思暮想、费劲心思抢回来的弟媳是个天仙,没想到不过是个蠢货,哦,对了,还是个贪慕虚荣抛弃夫君的贱人。”
跪在周围的宫人们都开始发抖了,冷汗不停的往外流,静妃啊,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他们听到这些会不会被灭口啊!!
顺治已然怒不可遏,扬起手就要给静妃个教训,静妃后退一步终于看向他,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和讽刺,“怎么?恼羞成怒?整日的说我们不懂汉学,愚钝无趣,没成想你谈诗论画的人物居然是自己的弟媳,呵,既然你如此不拘小节,当年何必阻碍太后下嫁摄政王?”
“放肆!”顺治厉喝一声,“反了!反了!朕废了你的后位你仍旧不知悔改,连朕和太后都敢编排,朕看你是连妃子也不想做了!好,朕今日就成全你。来人,静妃对皇贵妃不敬,意图谋害皇贵妃腹中皇子,阴险歹毒,罪不可恕,着收回金册,贬为宫女!”
“皇上……”吴良辅一惊,想到太后已经病倒不管事了,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劝。
倒是静妃丝毫不露惧色,甚至脸上的轻蔑更甚,只扫了顺治一眼转身就走,“哼,你也就这点出息。”
顺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目光如刀子般割在静妃身上,静妃的脚步却顿都没顿一下,干脆利落的走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下令抓住她,可能他潜意识里就没这种想法,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开始针锋相对互不低头,但他从未想过让宫人去羞辱孟古青。刚刚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孟古青是他舅舅的女儿,是科尔沁的公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贬为宫女,何况孟古青只是打了乌云珠两耳光,根本没那么大罪。可孟古青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甚至没给他反悔的机会,就这么走了!
顺治拳头越握越紧,脑中不断闪现着孟古青那个冷漠的眼神,没有情意、没有恨意、没有敬畏也没有厌烦,就只是冷漠的如同对一个陌生人一样,他发现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是他不要孟古青的,为什么感觉仿佛反过来一样?
乌云珠从顺治下旨开始脸上就笑开了,果然她就是顺治的心尖尖,静妃被贬为宫女,从此她在后宫的地位谁还能撼动?见顺治还余怒未消,乌云珠温柔的挽住他的手,轻轻在他胸口拍了两下,“福临,别气了,为了那种不懂规矩的人气坏身子可不值得,我也会心疼的。你是来找我的吗?我们回去吧,就快到用膳的时候了。”
福临,福临……自他做了皇帝就只有两个人叫过他的名字,一个是孟古青,一个就是乌云珠。此时放在一起对比,他忽然觉得很别扭,低头看了一眼乌云珠柔顺的笑容,一下子什么心情都没了,拂开乌云珠的手就往回走,“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乌云珠顿时僵住了脸,阴沉的扫了眼周围,半点胜利的喜悦也没有。皇上这么打她的脸,哪像宠她的样子?不行,她必须有自己的势力,她的父亲弟弟都要成为朝中重臣,娘家势大才不会有人看不起她!
废后静妃被贬为宫女了!
满朝皆惊!皇上这是想和自己舅舅撕破脸了?宫里那么多寝宫,厌烦静妃只要将她禁足就行了,怎么能直接贬为宫女?就为了那个不要脸的董鄂氏?
又是董鄂氏!董鄂氏果然是个祸国殃民的东西!
朝堂上博果尔第一个站出来劝谏,众大臣除了岳乐和两三个拎不清的全都下跪附议。这场景刺激的顺治眼都红了,什么时候那个废物一样的博果尔能这样一呼百应了?博果尔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他看着下面微垂着头挺直脊梁的博果尔似乎又看到了曾经那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眼中一瞬间闪过杀意。
博果尔垂着眼微微皱眉,想到自己被这么个蠢货抢了福晋不禁觉得好笑,转念一想,心底深处那最后一丁点不甘也烟消云散了。他从来都不是输给了顺治,他输的是皇位,不论皇位上那个是谁,乌云珠都会爱上的。
顺治冷着脸站了起来,看着跪地的众臣犹如看待敌人,“此事朕心意已决。静妃妄图谋害皇太子,此乃谋反之事,谁若再敢求情视为同党,打入天牢!”
众臣大惊,有冲动的人脱口问道:“皇太子?皇上要立皇贵妃之子为皇太子?”
顺治冷哼一声,“难不成朕立谁为继承人也要问过你们?此乃朕之家事!退朝!”
先前那句“谋反”和“打入天牢”太过惊人,众大臣当真无人再多话,但口中皆低声念叨着“荒唐”二字。不说董鄂氏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养不养得大,单说在她之前还有两位健康聪慧的皇子,凭什么立董鄂氏的孩子做太子?佟家和另一个董鄂家的臣子已经脸色铁青,任谁家的闺女被这么个女人压在头上都不能高兴!尤以佟家最气愤,他们还指望三皇子玄烨能继承大统呢!
博果尔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慢慢离开了皇宫。在民间,他已经得了民心,在朝上,也将有越来越多的大臣站到他这边。
回府后,博果尔先去给苏雪云请安,陪她一起用了膳,然后便在闲聊间将宫里发生的事说给了苏雪云听。苏雪云感兴趣的放下茶盏,看向博果尔,“福临把孟古青给贬为宫女了?孟古青没闹?”
博果尔摇摇头,“刚刚宫里的钉子传出信儿来,静妃根本没有理会皇上的意思,回寝宫和从前一样过日子,没闹也没真的去当个宫女。”
“谁敢真的使唤她做事?”苏雪云随口说了一句,又摇摇头,“想必董鄂氏不会放过这个羞辱她的机会,原本大玉儿是不会让自家侄女这么丢脸的,但听说她病情严重了,顾不上这些事了。”
博果尔笑笑,对静妃他没见过几次也不方便评价,而且顺治自己的势力窝里反,对他还是有利的,所以他并不打算插手。
不过苏雪云敲了敲桌子之后,说道:“孟古青是科尔沁最受宠的公主,虽说有联姻的意思,但吴克善也是想让女儿做天下最尊贵的人,这消息传回去怕是要把吴克善气坏了。明日我进宫看看,你准备一下,安排孟古青假死,让她回科尔沁去吧。”
博果尔惊讶的抬起头,“额娘,你要帮静妃?”假死离宫这么离经叛道之事额娘是怎么想出来的?
苏雪云点点头,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娜木钟年轻的时候,嘴边浮现几许笑意,“其实额娘很喜欢孟古青,她就像另一个我,可惜运气太差,明明是一只鹰却被关在笼子里当了雀,她不该在这宫里被董鄂氏欺凌的,她应该回到属于她的大草原上,那里才能让她肆意的欢笑……”
乌兰看着这样的主子瞬间湿润了眼睛,忙低头掩饰。博果尔也同样大受感触,他想起了当年额娘看雪时跟他说的那些话,他不知道额娘到底后不后悔嫁给皇阿玛,但他知道,在额娘内心深处是真的不喜欢这样拘束的生活,即使每日悠闲也没有在大草原时那种自由。
在这一刻,博果尔做了个决定,日后等他掌了权,一定让额娘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再也不留任何遗憾。同时他也深深的思索起来,原来不被宠爱的女子是这般不幸,就连无人能动摇地位的额娘也是不快乐的,一个男人如果让自己的女人在后宅里凋零枯萎,还算什么男人?
苏雪云不知道博果尔想了那么多,她看到博果尔应下后就让他回去休息了,她做过几十年的古人,她知道有些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但她也是个现代人,她更知道什么叫钻空子,什么叫变通。拥有她这么大的势力之后,瞒天过海又算得了什么?孟古青的婚姻真的太憋屈了,她毫不怀疑如果在现代,孟古青会狠狠报复顺治再将他踹掉。可因为这不是现代,孟古青就要一辈子被皇权两个字压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