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驶动。
耿叔开着车乐呵呵的笑, “都统和大奶奶感情真好。”
“没什么。”素安拿着蒋岩画的那张纸,不太在意的说着, “西方礼节本来就这样。”
这次就连蒋岩都不同意了, “关西方礼节什么事儿啊?小姐和姑爷感情好才这样。”他在副驾上, 侧头问耿叔, “您说对吧?”
耿叔笑, “就是这样!”
素安把图仔细看了好多遍,又一一问过了蒋岩,大概知道了白马苑周遭的情况。
白马苑是个较为独立的社区,占据了城北最幽静处的最长的那条街的一大半。
那条街剩下的那块位置,还有三个庭院。
其中一家已经住了人, 不是新房了,不予考虑。只能从另外两家动手。
素安静静思索着,大致有了点思路。不过, 现在没到恒城,想再多也于事无补。
她索性闭目休息, 打算到了地方再仔细思量。
素安提前归来,段素阳非常高兴,早早的就让鲁叔开车送他到了素安回来的必经之路,在那儿等着。
素安的车子刚一出现在路口, 段素阳就等不及了,打开车门冲了下去,远远的朝她挥着手。
“赶紧上车来吧。”素安叫了段素阳和她同乘一辆。等到他上来后,她把暖手的手炉塞到他的怀里, “怎么在这儿等着?冷得厉害吗?”
现在是腊月里,冷得人在外头站个一两分钟都要打寒战。他在这儿等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如何挨过去的。
段素阳把手炉塞回了素安怀里,“你自己拿着吧。我一个大男人,冻一点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是哥哥。他都这么说了,素安自然也不再来回推辞,索性把手炉抱在了怀里。
体力灵力充盈,她不是一定要抱着手炉来驱寒的。不过是贪恋着那透出的点点温暖而已。
在车子一角缩成一团,素安舒服得轻轻叹息着。
段素阳上下打量着她,悄声问,“那人对你好不好?”
“嗯。”素安笑,“都统一直都待我极好。”
蒋岩在副驾转回头来,“少爷放心就是。姑爷不会委屈了小姐的。”
面上的惊喜削减了几分,段素阳恹恹的“哦”了声,扭头透过车窗望向街道上,没有再说什么。
耿叔问,“少爷有急事找小姐吗?”
“算是吧。”段素阳说着,略停了一瞬才说,“方家老太太最近身子不太好。不知安安要不要过去一趟。”
方老太太对段素阳一直关系不远不近,有些冷淡。但是老人家是真的疼爱素安,这是不可否认的。
所以知道这个消息后,段素阳也没瞒着素安。听她问起他的来意,顺道就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奶奶怎么了?”素安急道,“前两天见的时候还好好的。”
蒋岩安慰她,“老太太年纪大了,天又俺么冷,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正常。您别急,不如这就过去看看?”
一车的人都是以素安为中心的。
听她惦记着方老太太,谁都没有异议。车子一转就朝着方家宅院行去。
已经接近晚上,夕阳沉了下去,晚霞把天边照得火红。
耿叔上前去叩门。
门房的人连声应着“来了来了”,悄摸摸把门开了点儿缝往外瞧。望见来人后,忙不迭的打开门,恭敬的吧人迎了进去。
“段小姐,段少爷。”对着在这儿生活了多年的兄妹俩,门房的人别扭的改着称呼,“请进请进。”
素安和段素阳进了方府。
周围来来回回做事的家中仆从看到他们俩,先是愣了下,继而都开始热情起来。
“见过都统夫人。”
“见过段少爷。”
一改往日的平静,各个都变得热情起来,恨不得立刻请了素安她们进屋,然后端茶过去孝敬。
素安蹙眉往里走着。
“前倨后恭。”段素阳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的晃着身子往里姓,“这些人,最爱看人眼色行事。一听说你嫁给了蔺都统,就一点颜面都不要了,卑躬屈膝的……就跟之前横鼻子竖眼的那些人不是他们似的。”
蒋岩在身后轻声道,“阿谀奉承是他们做惯了的。平时不显露罢了。关键时候,总能看得出来。”
听出他话语里的讽刺意味,段素阳脚步略微一顿,回头看向他。而后拊掌,“对,你原来也是在这儿的。”
蒋岩笑了笑,没应声。
耿叔却觉得稀奇,“小蒋也在方家做过?”
鲁叔开着空车跟来了,把车子也停在了府外。这时候接话道,“蒋岩是在方家做过事儿。听说就是方家的人,心黑的很,把他给弄到警视厅里关着了。”
因为两个人都是蔺都统身边的人,所以对于方家和素安的关系,都多少了解一些。
也正因为他们听从蔺都统的吩咐,又信任大奶奶挑选人的眼光,故而对于蒋岩和方家之间的冲突,他们下意识就觉得蒋岩是无辜的。
这时候素安回头看了眼,看到了蒋岩闷头跟在后面的情形,道,“你尽管抬头挺胸的走着。现在你是我的人,不用怕这些人。”
当年蒋岩在这儿的时候受过不少方家仆从的气。因为年纪小,他被欺负得也厉害。因此一回到这个地方,下意识就紧张起来。
现在听到了小姐这样说,他深深呼吸了几口冰凉空气,通体顺畅了不少,脑中跟着清明起来。
“是。”蒋岩慢慢站直身子,笑着往前走,“我总归是不用再怕这些人了。”
一行人快步往里行着。
偶尔有人想要拦阻他们的前进,也被旁边的相熟之人给拦住了。
“你疯了!”拦人者说道,“你还想阻着五……段小姐?要知道,人家现在是蔺都统的太太!别说是在方家了,就算在整个恒城、外加中南几省,那也是可以横着走的!”
这般的说辞成功吓到了那人。
之后谁也不敢再去拦着,任由他们长驱直入,直接进到了方老太太的院子里。
院子敞阔,树木不多,胜在清幽。
原本清新的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飘着一股子药味儿,苦得人不禁纷纷皱眉。
“怎么回事。”素安看到了刚刚出屋的孙妈,快步迎了过去,“听说奶奶病了?这是怎么了?”
孙妈先是欣喜的喊了一声“五小姐”,然后想到了素安询问的事儿,顿时愁容上来,掩去了笑意。
“老太太屋子里冷,火盆热度不够。又窗户在前两天的大风里吹坏了,没有立刻修。又是屋子冷,又是寒风往屋子里钻。不受凉才怪!”
“碳不够?没银子修窗户?这是怎么回事!”素安又气又急,边和孙妈说着,边冲进了屋里,“我之前明明留了不少钱!”
知道方老太太现在没睡,所以素安的说话声不小。
她还没进到屋里,方老太太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如今她刚迈步而入,方老太太已经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相迎。
“安安,我的安安!”老人家老泪纵横,“你可回来了!”
听出奶奶话语里的不舍和难过,素安急忙跑了过去,一把扶住方老太太。老太太的手冰凉,还在微微打颤。
孙妈慌得不行,“老太太,您还病着,哪能这样随便下床?赶紧回去躺着吧。”
不由分说扶了老人家回去躺好。
坐在屋中,就连素安这样不惧寒的,也能感觉到从坏了的窗户缝儿里钻过来的刺骨寒风。
“怎么不修一修?”她问。
孙妈局促的低下了头,很小声的说,“没钱了。”
“钱呢?”段素阳追问,“之前安安不是特意给留了钱么?”
因为素安已经把母亲的钱全部转到了自己的名下,她生怕奶奶这边不够花用的,所以特意在去岍市前给奶奶留了一部分花用。
方老太太不让她多留,怕被有心人惦记着。
但是,买一个冬季的碳的钱是完全足够的。甚至于一个冬季的吃用,外加过些日子的过年费用,也都足够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