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张国, 清州城内。
接二连三的噩耗从前线传来, 尾张国边境的鹫津、丸根两个城砦正被今川义元的先锋队围攻。守备鹫津砦的是信长的叔公织田秀敏,这位年迈的大将已在攻防战中当场战死。而织田家的另一位猛将佐久间盛重所固守的丸根砦战况惨烈, 胜算渺然。
信长与众位家臣聚集于清州城的本丸内, 气氛沉重, 所有人都为未来的命运感到茫然失措。似乎,此时的尾张织田氏再无翻盘的机会, 每个人都仿佛看到了织田家还未雄起, 便已落幕的未来。
“主公, 今川和松平的联军来势汹汹,志在必得, 吾辈哪怕战死, 也是抵挡不过的。为了保住织田家的根基,不如投降吧。”一位家臣以额触地, 向坐在主位上的织田信长建议道。
“是啊,主公,若向今川义元称臣,说不定还能保住织田氏的力量。想当年松平清康何其勇哉,其孙松平元康不还是向今川俯首称臣, 甘为马前卒了吗?主公,忍一时之辱可保织田氏基业呀。”另一位家臣五体投地, 附和道。
“不可,吾等武家男儿,未战先怯, 还有何尊严可讲?主公,不如笼城固守,以逸待劳。”一个家臣出声提议道。
“说来容易,吾等军队不及今川五分之一,如何守的住清州城?”马上又有家臣反对道。
“难道就这么投降吗?那吾辈还有何颜面去见信秀公?属下建议守城!”
“吾辈何来兵壮与粮草守城?”
…...
大厅里,家臣们争论不休,不过也只有两种观点,投降或守城。一旦投降于今川氏,身为家督的信长注定要自裁以保全织田家,但若是固守城池,兵力不及今川大军五分之一的织田氏也注定灭亡。
“够了!”主坐上的信长厉声呵道,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信长扫视了一圈这些家臣,他们有的面露不安,眼神游离;有的脸色灰败,目露绝望;有的握拳在膝,面存死志…
信长轻轻地闭上了眼,沉重地说:“诸位近日来辛苦了,夜已深了,还请自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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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书房的信长从怀中掏出一枚御守,从里面取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放在案上,沉默地注视着它。
半晌后,信长拈起符纸,放在了一旁的烛火上。
符纸燃烧成灰,然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信长默默地看着桌案上的灰烬,心头满是悲哀和压抑。
‘兰...难道,连你也抛弃我了吗?’
突然,和室外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信长猛地惊醒,几步行至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啊,是你呀,阿市。”信长收敛起面上的失望,尽量柔和地说道。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少女,年龄虽然尚小,也遮不住她含苞待放的美貌。她端着托盘,仪态端庄柔婉。
“兄长大人,阿市注意到您没有用晚膳,特地过来给您送宵夜。”
信长侧了侧身,说道:“进来吧,东西放到桌案上就好。”
阿市微垂螓首,行至小案,把托盘里的食物和酒水一一摆放其上,又退到一边,打算服侍信长用餐。
信长盘腿坐下,看着案上的菜肴,却没有一点胃口。她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阿市,说道:
“阿市,为我跳一曲幸若舞吧。”
阿市诧异地看向信长,抿了抿唇,问道:“兄长大人想看哪个选段?”
信长沉吟了片刻,答道:“就跳《敦盛》吧,我为你打节拍。”
阿市乖巧地点点头,走到了案前,摆起了起手式。
“人间五十年、下天のうちを比ぶれば梦幻の如くなり。一度生を享け、灭せぬもののあるべきか(人生五十年,比之于化天,如梦亦如幻。一度受此生,岂有不灭者)…”【1】
信长一边唱着,一边想到:
‘人生短短五十年,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如梦如幻。我的人生,大概也会像平敦盛一样,年纪轻轻就早早逝去吧?’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要像平敦盛一样,抱着必死的决心,拼死一搏!’
信长猛然站起,冲出了房门。
“来人啊,为我准备出阵的甲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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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备妥当的信长一身黑甲长靴,鲜红的披风加诸其背,长长的黑发高高扎起,腰佩太刀,飒爽英姿。
她翻身上马,领着数十亲卫,谁都没有通知,就在凌晨离开了本丸,一路疾驰到热田神宫。
“你们等在这里吧。”彼时已是黎明,信长招呼亲卫们留在原地,一个人迈着阔步,进入了神宫。
《仙木奇缘》
信长站立在神龛前,手持线香,双目紧闭,拜祭热田大明神,祈求神明赐予他力量能力克强敌,以寡敌众。
拜祭完毕,信长刚踏出庙宇,就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从自己侧前方响起。
“你啊,从来不信鬼神的你…”
“...也不得不请求神明的庇佑了吗?”
信长猛地抬头,看着前方树下熟悉的身影,喉咙一哽。
“…兰。”
芙兰走出树木的阴影,含笑说道:“做你想做的…”
“…至于其它的,就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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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热田神宫,神宫外已经不是信长来时的场景。
“主公!”
柴田胜家,佐佐成政,木下藤吉郎等家臣纷纷下马,齐声拜倒,他们身后跟着各自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