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在这个所谓的无法之地，我才是新人，他已经是老鸟了。

幽灵笑着摇了摇头，抓紧做起了交火前的准备。

不过，虽然余羡在某些方面看起来还算老练，而且原则上来说他才是老大，但有些方面明显不能指望他。

他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开口问道：“怎么打，有战术吗？”

幽灵略一思索，反问道：“你觉得他们有夜视设备吗？”

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对方只有夜视仪倒也罢了，可对方要是有热成像瞄具，那他们所有的隐蔽策略都会成为笑话。

余羡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显然无法回答。

幽灵扫视四周观察了一下环境，见林中没什么像样的掩体，便抬头看向了高处。

躲在树上能行吗？占据高点多少有些地利......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虽然身为半个仿生人，他自己并不需要担心热成像的威胁，但开火仍会暴露位置。

到时候，挂在树上的自己就会变成活靶子，躲都没地方躲。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伊莲娜的意识交流和共享视觉请求出现在了他的头环消息列表之中。

会是什么有价值的建议吗？

他转动念头选择了接受。

下一刻，伊莲娜的声音回响了起来：“幽灵，你还带着那台平板电脑吗？”

她说的当然是那台能够控制AD-33的平板电脑。

“带了，怎么了？”

“你可以在感官设置里找到一个叫‘IB’的控制模块，打开它。”

IB?

时间宝贵，幽灵没有浪费口舌，而是直接从羽绒服胸部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平板电脑操作了起来。

IB......找到了。

他滑动屏幕打开了这个模式。但并没有立即察觉到什么不同。

伊莲娜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你可以看一眼余羡。”

幽灵依言抬头。随着余羡的身影映入眼帘，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功能的作用！

此时，他眼中的余羡已经被一道微光包裹了起来！

环视四周，他又发现了几个较小的光团，看起来似乎是一些小动物。

“这是强化生物识别，对吗？”

幽灵惊讶地问道。

“没错，”伊莲娜有些兴奋，“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早一步发现对方了。”

伊莲娜兴奋的地方在于：在开启视觉共享的情况下，她居然同样可以看到这种高亮标记！

以人类的身份获得仿生人的感官体验，多么奇妙的经历！

从此，这就不再是幽灵的独家体验了！

幽灵一拍脑袋，对自己的疏忽有些无奈。

AD-33的唤醒选项中本来就有生物感知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这种生物探测的有效范围应该也和唤醒设置一样，不超过五百米的直径。

高亮标记五百米之内目标，这已经能为他带来很大的优势了，尤其是在视线不佳的雨夜里。

他振奋了起来。

不过，伊莲娜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有机会的话，得和她好好聊一聊。

当然，前提是我们得先活过今晚。

向伊莲娜简单表示了谢意后，幽灵收好了平板电脑，像伏击猎物的猎手一样开始耐心地等待。

他已经听到了车轮低速碾过枯枝烂叶的声音。

“跟着我，”他对余羡说道，“后面也来人了。我们先向一个方向突围，打开一个缺口后再杀回来。”

根据来车的方向，他已判断出对方的意图。

决不能再次陷入包围！

余羡点头，随即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办？”

他指了指地上的包。

“先留在这里好了。把他们全宰了，你还怕拿不回来？”幽灵说道。

说完，他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伏低身子快步移动了起来。

余羡紧随其后，模仿着幽灵的动作前进。

这片树林不大，不过三十秒后，幽灵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两个坐在越野车中的敌人。

幽灵在语音频道中对敌人的位置做出了提示，并交代余羡立即隐蔽。

两人各自找了一棵树躲在了其后。

树干和车身这样的障碍物是没法阻拦高亮标记生效的。幽灵清晰地看到了两名敌人在车里的姿态，如果他想，现在就可以开枪了。

想了一想，幽灵认为对方的载具不太可能装配防弹玻璃，便迅速在意识交流频道中对余羡喊道：

“扫射车窗！快！”

与此同时，他抬枪瞄准驾驶位扣动了扳机！

一时间，枪声、玻璃破裂声、惨呼声此起彼伏。这些声响唤醒了原本一片死寂的雨中树林，惊起了一群飞鸟。

一连串动静来得快去得也快，总共持续了大约五秒的时间。见越野车中的高亮标记已经消失，幽灵赶紧在频道中告诉余羡：

“快跟上！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收到！”

余羡的情绪剧烈地波动着。在刚刚过去的几秒钟时间里，他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开枪射向了敌人。

不过，这种体验和《孪生宇宙》中射杀目标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时间细想，紧跟着幽灵向下一处目标地点移动。

两人边跑边换弹夹。跑在前面的幽灵很快到达了目标点位，靠着一棵树停了下来。

余羡有样学样躲在了树后。同时，他的脑海里响起了幽灵的声音：

“干得不错！另一辆车正在快速向这边赶来，我们就在这儿躲着，最好等他们下车再动手。”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另一个声音便响了起来：

“吸气四秒，吐气四秒，把状态调整好。”

这是吉赛尔在说话。她通过视角的运动幅度意识到余羡正剧烈地喘息着，便传授了一个自认为有些帮助的调节气息的技巧。

余羡依言深呼吸起来。

片刻后，他发现这个方法果然有用。自己不但把气喘匀了，心率也稍稍降低了一些。

“谢谢！”

他在意识交流频道里说道。

“他们来了。”

幽灵的声音响起。又过了两秒，余羡也听到了车辆高速行驶时发出的动静。

他伏低身子，在树后悄悄观察着敌人的动向。

一辆没有打开车灯的靛色越野皮卡急速靠近了两人方才开火的位置，急刹后滑出了一段距离，刚好停在了之前两个倒霉鬼乘坐的车辆旁边。

不过是远离余羡和幽灵的那一边。

这两人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在车里戒备了片刻。

如果他们再明智一点，就会等到其他同伴赶来以后再下车查看。

但他们没有这样做。或许是贪功，或许是担心被不知从哪飞来的子弹夺去生命，两人很快就憋不住离开了车厢。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并从车尾摸了出来，一边抬枪预瞄，一边打探着那辆遭受枪击的友方车辆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发现周围并没有不寻常的动静，他便离开了车身的遮挡，绕到另一侧打开了前一辆车主驾驶的车门。将身形完全暴露在了余羡和幽灵眼中。

他的队友也下了车，但这人要更谨慎些，利用前一辆车将自己的身体完全遮了起来。余羡能听到打开车门的动静，但并不能直接看到对方。

“开枪吗？”他在频道里问道。

“再等等......一会儿你打近的那一个，车后的那个交给我。”

“好。”

幽灵躲在树后，用堪堪露出的右眼紧盯着另一个目标。

那人很谨慎。隔着数重障碍，生物识别虽然可以捕捉到他的存在，但对方身体轮廓的描边亮度很低。很显然，对方正伏低着身体，蹲在车边查看队友的情况。

幽灵目不转睛地盯着目标，但手上可没闲着。

他已经拨动快慢机，将GR39调成了单发模式。

又过了十几秒，他有些急了。

又有五个光点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不用说，那肯定是刚刚进入250米半径范围的其他敌人。如果让他们聚到一处，那就更麻烦了。

“准备动手，我数五个数！打完立刻沿着树林边缘向我左手边跑！”

他一边交代余羡，一边抬枪瞄准。

“五，四，...，一，开枪！”

余羡早已做好了准备。收到幽灵的信号，他侧身对着靠近己方的敌人扣动扳机，将那个蹲着拉拽队友的敌人射成了筛子！

SR-4的弹道分布不算太好，一个弹夹打完，总有几发会偏离预期的轨迹，射到车底之类的地方。

而这几发射入车底的子弹明显吓了车身另一侧那人一跳。

他踉跄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了自己座驾的车门上，并本能地挺了一下腰。

幽灵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那人的头部出现在幽灵预瞄位置的那一刻，他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两声脆响，一声闷响，一朵血花绽开在了那人身后的车窗上。

九分之四！

“快走！”

幽灵直接出声招呼队友，并带头向自己的左边冲了出去！

余羡已经换好了弹夹，起身迅速跟上。

哒哒哒......突突......

远处传来了一阵枪声，紧接着，一些没有准头的子弹射在了两人附近的树干和地面上。

两人的位置显然已经暴露了。

跑着跑着，一枚子弹贴着余羡的脖子掠过。直到两三秒后，他才反应过来，继而吓出了一声冷汗！

我焯！

我刚刚是不是差点没了？

他膝盖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这或许不是他第一次接近死亡，但他的确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他已经看到了幽灵打算跑到的点位。

那是一些堆叠在一起、上面长满了苔藓的木材和一台烂得只剩金属架子的农用运输车。

幽灵当然早早观察过了周围。如果不是提前发现了合格的掩体，他也不会做出有暴露风险的开火决定。

先一步到位的幽灵当即架枪对敌方还以颜色。

双方的距离还有不到200米！

余羡快步跑到掩体后的同时，幽灵已经用连续的点射击倒了一个敌人了！

“还有四个。”幽灵开口对身侧的队友说道。

心有余悸的余羡靠着运输车光秃秃的轮毂大口喘着粗气，象征性地动了动脖子表示自己知道了。

二打四对幽灵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糟糕局面了。他放松了一些，对余羡发起了嘲讽：

“怎么，这才跑了多远你就受不了了？”

“不是......我......刚才......”

余羡一急，一口气没喘上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差点屎了......不是......我差点被打穿了脖子！”

幽灵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憋出了一句：

“小心点。你可挨不了几颗子弹。”

余羡翻了个白眼，渐渐平复了下来。

被幽灵击中的那名敌人还没有断气，剩下的四人躲在了就近的树后，打算对其施以援手。

幽灵显然通过观察了解到了目前的形势，他用略带喜意的语气对余羡说道：

“一个围尸打援的局面，对我们很有利。”

余羡翻了个身，透过运输车拖挂与车头间的缝隙瞄了一眼树林中的情况，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用幽灵提醒，他已经架好了枪，只等对方露头了。

对面剩下的四人还没有蠢到直接冲出掩体当靶子的程度。

片刻后，林中升起了大片浓烟。不用多说，那肯定是对方掷出的烟雾弹。

“记住地上那具‘尸体’的位置了吗？”幽灵问道。

“记住了。”

“我说开枪，你就往尸体附近扫。”

“明白。”

交代完毕，幽灵咧嘴一笑。

由不得他不高兴。对方即便计划得再周密，只要没有意识到他的与众不同，就一定会有疏漏。

烟雾对幽灵没什么作用。有了高亮描边，他对对方在烟雾中的动向洞若烛火。

但这些本该庇护敌人的烟雾却遮蔽了他们自己的视线。幽灵和余羡得以大大方方地将身体露出掩体，舒舒服服地瞄准目标位置。

“开枪！”

幽灵低语一声，同时扣下了扳机！

一个从树后探出头来的敌人应声倒地。

同时，余羡毫不迟疑地向“尸体”扫射了起来，直到弹夹中的子弹被耗尽！

“好了好了，跟我过去吧，”见余羡想要换上弹夹继续开火，幽灵抬手按下了他的枪口，“只剩一个了，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那个领头的。”

两人离开掩体，向着树林快速移动起来。

林中的弗兰克心都凉了，但求生的本能拯救了他变得迟钝的头脑，驱使他迈开双腿向着来路狂奔起来。

在爆发出全部潜能的情况下，他竟然将本该有些速度优势的幽灵甩在了身后，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但他终究是肉体凡胎。在全力跑出三四百米后，弗兰克跑不动了，躲在一棵树后剧烈地喘息着。

幽灵本想通过绕树而行迅速接近对方，但弗兰克仍有还击之力。他用步枪腰射将幽灵逼在了原地，自己则借此获得了一些喘息的机会。

余羡也赶了上来。双方的距离只有百米出头。

“火力压制，扫射他倚靠的那棵树，我从侧面绕过去。”

幽灵再次用上了语言通讯，对余羡做出了指示。

“收到。”

话音刚落，余羡便抬枪击发，转瞬就把弗兰克藏身的那棵树扫成了马蜂窝！

与此同时，幽灵趁机离开了掩体，跑到了侧面另一棵树后，举枪瞄准了敌人。

“等等，等等！我们可以谈谈！”

眼见大势已去，弗兰克只能放弃了抵抗，乖乖扔下了手中的枪。

“我们有什么可谈的？”

幽灵绕出了树后，冷冷地看着对方：“你最好老实点，别耍花招。”

余羡也端着枪逐步接近了对方。

“我们或许可以做笔交易......”

弗兰克抬头看了看两人，眼神有些闪烁。

“我把你之前说的话还给你。”

幽灵走到了他的面前，嗤笑道：“你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