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蒋若冰问道。
原来,杜林祥是向方玉斌通风报信的。他告诉方玉斌,虞东明已知会星阑资本各家股东,千城将收购他们手里的股权。杜林祥说,他与王诚是朋友,对方发了话,自然要卖个面子。不过他对方玉斌印象不错,认定方玉斌是青年才俊,特地打电话招呼一声。
蒋若冰摇头道:“咱们想到了千城会向星阑下手,却没想到手段这么狠毒。王诚不愧为老江湖,一出手就奔着七寸。”
方玉斌愤怒地操起电话,拨给虞东明。起初,虞东明还矢口否认,见对方来势汹汹,他又打起哈哈,说千城确有类似计划,但没付诸实施。方玉斌懒得同虞东明啰唆,挂断了电话转而联系王诚。王诚的手机没人接,方玉斌又一连发了好几条微信消息过去。
其实,这时的王诚正在办公室看文件,手机就在身旁。见方玉斌打来电话,他不但没接,还调成了静音。批阅完文件,王诚拿起当天报纸。此时方玉斌的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但王诚的注意力始终在报纸上,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
虞东明走进办公室,有些气呼呼的。他说:“不知道是哪个吃里爬外的王八蛋,把我们收购星阑的事捅给方玉斌了。刚才,方玉斌打电话兴师问罪,弄得我很被动。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一定要把这个内奸揪出来。”
虞东明坐到王诚对面,余怒未消地说:“我给下面打了电话,那几家有泄密嫌疑的企业,与千城的合作全部暂停。我就不信揪不出内奸!”
王诚放下报纸,说:“谁给方玉斌通风报信的,我已经知道了。”
“谁?”虞东明好奇地问。
“就是老杜。”王诚淡淡地说。
“真是杜林祥。”虞东明几乎要跳起来,“这家伙看上去一脸憨厚,其实一肚子坏水。”
“对了,你怎么知道的?”虞东明又问。
王诚笑了笑:“消消气,更不要出口伤人。老杜这人挺不错的,我评价他是不学有术。国内这些所谓的地产大亨,能比上他的真还不多。”停顿一下,他又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就是我让老杜去跟方玉斌说的。”
王诚拿出手机,说:“你看,方玉斌不仅找你,也找到我这儿来了。见我不接电话,发了好多微信消息。我看他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
虞东明更是吃惊,问道:“你怎么让杜林祥给方玉斌报信,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没错。”王诚点了点头,“我就是要打草惊蛇。”
王诚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方玉斌这小子,恃才傲物,的确可恨。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有些才气。清代大臣胡林翼有三如:挥金如土,杀人如麻,爱才如命。对方玉斌这样的人才,我提拔过,如今也不想一棒子
打死,最好是教训一下,让他知难而退。”
“这浑小子,他会知难而退吗?”虞东明说。
王诚坐回椅子上,说:“杜林祥与其说是通风报信,不如说是给他一个严厉警告。局势一目了然,千城即将下手,取得星阑资本的控股权。把难题扔给方玉斌,看他何去何从吧。”
对王诚的做法,虞东明不以为然,但慑于对方权威,只能委婉提醒:“你不仅有爱才之心,更是菩萨心肠。方玉斌忘恩负义,你却一而再给他机会。只是,万一他不识相,狗急跳墙怎么办?”
王诚哈哈笑起来:“担心人家狗急跳墙,只是因为自家的墙还不够高。如今的情势,可是我为刀俎人为鱼肉,提前打个招呼,也算仁至义尽。再不识趣,我的刀可就不认人了。”
素来自信的王诚,此刻更是胸有成竹:“兵者,凶器也。上兵伐谋嘛!能和平解决,最好不要动武,一来耗费资源,二来也让外人看笑话。”
虞东明点了点头:“方玉斌真能服个软,答应之前的条件,倒也省得我们动手。”
王诚问:“刚才方玉斌找来,你怎么给他说的?”
虞东明说:“我见他在气头上,就说这是千城的预备方案之一,并不一定会付诸实施。”
“很好嘛!”王诚点头说,“既晓以利害,又留有余地。”
王诚瞟了一眼手机,说:“先让他着急一会儿,晚上我再打过去。形势已跟他挑明,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虞东明嘴上不敢讲,心里却在抱怨,王诚简直多此一举!按照之前的计划,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方玉斌多好。反复给人家机会,虽说无碍大局,却是画蛇添足。跟随王诚多年,虞东明也能猜出老板心思,他一来是爱惜方玉斌这个人才,二来也是故作慈悲,借此获得一种七擒七纵的成就感。我不仅要打你,打之前还要再三提醒你,如果不听话,最后才出手——这就不是战胜对手,而是实力远胜对方的一种碾压!
当晚,王诚并未如自己所说与方玉斌联系。他参加了一场财经沙龙,和老朋友聊得兴起,把回电话的事抛在脑后。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才拨通方玉斌手机,貌似关切地说道:“玉斌,昨天事太多,手机都在秘书身上。微信消息我收到了,你打电话也是为这事吧。”
方玉斌知道王诚是故作姿态,沉住气说道:“没错,正是为这件事。王总,千城这样做,不太妥当吧。记得千城股权大战时,面对华海的恶意收购,你曾公开说过,资本与经营者,应当是一种合作且相互尊重的关系。千城今日的做法,或许还不如华海光明磊落。”
“为这事,我已经批评了虞东明。”王诚笑着说,“我问他,这件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玉斌,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难怪人家误会。”
方玉斌紧追不放:“我是否误会倒不打紧,只是听这意思,你们真打算动手。你责怪虞东明,只因为他没有知会我一声。”
“这样理解也没错。”王诚轻松地说道,“是否通知你,或许只是细节上的瑕疵。但是,魔鬼往往就藏在细节中。日军攻击珍珠港时,山本五十六和外务省的人发生过冲突。按原计划,宣战书应提前一小时递交美国,外交人员却把时间延后了一小时。山本五十六说,递出宣战书的第一时间,联合舰队的轰炸机便出现在珍珠港,那是军事上的奇袭,如若不宣而战,就是偷袭。”
“我明白了。”方玉斌冷笑道,“不管奇袭还是偷袭,总之一定要扔炸弹的。”
王诚哈哈大笑:“一次正常的股权交易,跟扔炸弹可不一样。我的态度很明确,股权交易顺利完成后,只要中途不出现意外,千城依旧会支持你出任星阑董事长。”
方玉斌明白,人家不只磨刀霍霍,更是剑已出鞘,必要见血而还。他说:“你所谓的不出现意外,就是让我束手就擒吧。”
王诚的语气也强硬起来:“什么擒不擒的?我刚才说得够清楚了,这只是一次正常的股权交易。我愿意买,人家愿意卖,不值得大惊小怪。”
方玉斌抑制住心中的愤怒,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你们之间的买卖,我无从置喙。但我的态度也很明确,股权交易完成之日,就是我离开之时。”
“这么急着表态,太冲动了。以后的事,到时再说吧。好了,我还有事,今天就这样吧。”王诚挂断电话。接着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年轻人,就爱耍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