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已定,我不想节外生枝。”袁瑞朗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打定主意,一旦重获自由马上去报案,董事会之前的决议,更得全盘推翻。亿家是我的心血,怎能容忍被别人夺去?此番被绑是奇耻大辱,这个仇焉能不报?只不过如今人还在孔德惠手里,暂且敷衍他几句,逃出生天再说。
孔德惠拍着沙发扶手,大笑道:“你答应得这么爽快,我倒有些不敢相信。”
袁瑞朗急于脱身,说:“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孔德惠摆手说:“老袁,别把我当三岁小孩。你的这些个话,我要是真信了,还能在道上混到今天?”
袁瑞朗有些着急:“话我已经说了,你又不信,那要怎样?”
孔德惠的脸色严峻起来:“承诺是靠不住的。关键得想个法子,让你不敢乱说。”
“什么意思?”袁瑞朗问。
孔德惠伸出手,立刻有马仔将一份文件递上来。孔德惠瞟了一眼文件,又转交给袁瑞朗:“自己看吧。”
袁瑞朗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这是一本账册,详细记录了近一个月来亿家金控的资金流向。袁瑞朗不解地问:“给我看这个干吗?”
“你呀,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孔德惠比画着手指头,说,“看看最后一页,有一笔上千万的款子,从亿家金控汇到一家注册地在北京的公司。”
对这笔款子,袁瑞朗当然有印象。面对方玉斌逼宫,祭出牛卡计划的同时,袁瑞朗也在谋划转移资金。亿家账上仅有的这笔现金,正是他给财务总监下令,划给北京的公司。这家空壳公司的法人代表是袁瑞朗的亲戚,实则由袁瑞朗一手掌控。袁瑞朗的想法很简单,万一守不住阵地,也要坚壁清野,不留一粒粮食给敌人。
孔德惠说:“你也是商场老手了,再怎么火烧眉毛,也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呀!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这叫擅自挪用公司资金,是职务侵占!如果说绑架是犯罪,这可一样是犯罪。你应该知道吧,前些日子,雷士照明的创始人吴长江被判了10多年,就因为他和投资方闹得不可开交,又被其他人抓到了挪用资金的把柄,一手创建的企业没保住,自个儿还得蹲班房。”
孔德惠斜靠在沙发上,越说越得意:“你要去报案,悉听尊便。兄弟敢出来放高利贷,干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活儿。绑架的事干得多了,也
没见谁把老子怎么样。实在不行,咱哥俩一道进去,在里面也好有个伴。”
袁瑞朗又恼又悔,当初只想着坚壁清野,竟忘了这一茬。沉默了半晌,他缓缓说道:“好手段呀!把我绑来雁荡山,趁我不在召开董事会会议,接着逼我签下声明,让蒋若冰能够名正言顺地行使总裁职权。一旦蒋若冰掌权,立刻反攻倒算查之前的账,抓住我的把柄。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孔德惠拧开一瓶饮料,大口喝起来。瓶里的饮料还没喝完,他就用力将瓶子扔出去。塑料瓶撞击地板,发出嘭嘭的响声。孔德惠接着说:“到了这一步,该知趣了吧?先忽悠我几句,出去后立刻反水,真要玩这些心眼,到头来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认栽。”袁瑞朗恨恨地说。
孔德惠说:“认栽就好,吃一堑长一智嘛。不过事到如今,你也没脸留在亿家金控了。上次董事会开会,只是罢免了你的总裁职务,那个董事长,我看你自个儿辞了吧。”
“你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尽管身处险境,袁瑞朗眼中依然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谈不上。”孔德惠说,“你只不过是退出亿家金控管理层,股权还在手上。未来公司发展得好,还能大把分红。既然能躺在家数钱,干吗亲力亲为去受那份罪!”
“听你这口气,我似乎没的选择。”袁瑞朗绝望地说。
“知道自己没的选择,说明你还没糊涂。”孔德惠笑起来。
“我答应你。但有一件事,也不妨告诉我。”袁瑞朗直视孔德惠,“谁在背后指使你?方玉斌还是蒋若冰?我就算栽了,也得知道栽在谁手里。”
孔德惠一拍沙发,似乎火冒三丈:“谁能指使得动我?老子这么做,就是为了要债,不用谁指使。”
房间内第一次听到袁瑞朗的大笑,只不过笑声听上去有些恐怖。笑过之后,袁瑞朗说:“你刚才说过,我还没糊涂。你这话,我会信吗?你要债固然不假,但好些事,岂是你一人办得到?你一个放高利贷的,怎么能在第一时间拿到亿家金控的董事会会议纪要?我签署的那份声明,你交到了谁手里?还有这份账册,是亿家金控的核心机密,凭什么你会有?”
袁瑞朗连珠炮般的发问,令孔德惠一时语塞。屋内沉默了几分钟,孔德惠才缓缓开口:“我说没人指使就没人指使,信不信由你。现在你可以走了,到底走还是不走?”
“当然要走。”袁瑞朗说,“你们吃定我出去后不敢造次,自然不会让我继续在这儿白吃白喝。”
袁瑞朗站起身,说道:“这里交通不便,烦劳各位把我送下山。”
轿车行驶在山间小路上,重获自由的袁瑞朗摇开车窗,只见天空碧蓝如洗,远处岩峰竞秀,峭拔崯怪。徐徐的山风吹拂着飘移的白云,朦胧中透显着几分妩媚和恬静。这般风景,不愧为东南第一名山!
袁瑞朗记得,此山因山顶有湖,芦苇茂密,结草为荡,南飞秋雁多宿于此,故名雁荡山。此刻的自己,就仿佛一只落单的大雁,被所有人抛弃,找不到归途。未来的路,必是颠沛流离、艰险异常。但他的心中,更怀着无比坚定的信念——我一定要回来,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