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修好吗?”余飞关切地问。
“一定能。”小乔拍着胸脯保证。
余飞说:“出了这档子事,只能等一等了。把电话给我,给岸上的人通报一声。”
余飞所说的,自然是海事卫星电话。普通手机到了大海,早已没了信号。小乔却摇头说:“艇上原本装备了卫星电话,这次出航却没带上。本想着就一晚时间,没带那玩意,不料却出了意外。”
众人抱怨起来,余飞忍不住骂道:“连个卫星电话都不带,搞什么鬼,还他娘的说什么豪华游艇,服务一流!”
艇上工作人员忙着抢修,赌客们陷入了焦躁的等待。更要命的是,这一等就是几十个小时,眼看日出日落,日落又日出,船却趴在原处一动不动。余飞一开始还骂骂咧咧,到了第二晚,唯恐设备修不好,一个人蜷缩在舱内,像霜打的茄子。
又一轮旭日升起,好消息传来,设备修复了。所有人欢呼雀跃,游艇开足马力,朝陆地驶去。下船后,小乔一个劲赔不是。余飞又精神起来,训斥道:“这艘破船,耽误老子两天时间。你们这么做生意,迟早得他妈关门。”
小乔送走余飞后,转身便拿起手机,拨打出去:“董哥,按你的吩咐,事情都办妥了。”
电话那头说道:“辛苦了!回来之后,我会好好慰劳弟兄们。”
这位董哥,正是当初因为绑架华守正,在江州栽了大跟头的董劲松。他这个混黑道的,在江州被人结结实实修理了一回。原本打算金盆洗手,这一回不得已重操旧业,实在是有人情债要还。
董劲松接完电话以后,又拨通了方玉斌的手机。他客气地说:“方总,你吩咐的事,我都办妥了。”
方玉斌道谢之后,问道:“没出什么纰漏吧?余飞人没事吧?”
董劲松说:“姓余的毫发无伤,已经送回岸上。”顿了一下,董劲松又说:“你弄这么一出,究竟为什么?”
“这个你就甭管了。”方玉斌笑起来,“总之,
这回要好好谢谢老哥你。”
放下电话,方玉斌摸出一支烟点上。眼看大功告成,他的心情却有些复杂。那天在王诚的办公室,当对方说出用传言整垮余飞的计划时,方玉斌便想到,可以利用余飞好赌的弱点,将他困在海上。传言满天飞,余飞却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外面的人也联系不上他。这一来,所有人对传言更会深信不疑。想当初,余飞不是用赌场被困做幌子,骗自己给杨韵汇款吗?今天,就让你真被困一回。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过当天,方玉斌却没有说出这个计划。他仍在犹豫,这样做是否阴损了一点?行走江湖,谁都会用点手段,但方玉斌素来告诫自己,要使阳谋,少玩阴谋,更不能突破底线。用这样的手段修理余飞,难免为人所不齿。
思前想后,方玉斌迟迟下不了决心。直到佟小知受伤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他才咬牙决定,对余飞痛下杀手。为了咱们之间的事,居然连对你一往情深的佟小知都不放过,余飞你还算个人吗!余飞呀余飞,对你我只能破例一回,其实这也不过是孔夫子的教诲而已: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那一厢,被狠狠折腾了一通的余飞,气急败坏地回到办公室,见人就是一通火。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杨韵却急匆匆赶来:“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满世界的人都在找你。”
余飞点燃一支烟,又把打火机用力扔在办公桌上:“别提了,运气背到家了。”他大口吸着烟,说起此番经历。
“不对吧?”杨韵坐下来,从余飞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自个儿点上,“我怎么觉得,你十有八九中了人家的道。”
“什么意思?”余飞问。
“就在你不见踪影这两天,外头出了大事。”杨韵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条消息,说余飞的资金链断裂。这消息越传越广,每天我都要接好多电话,全是向我求证的。”
杨韵吸了一口烟,又说:“打来电话的人,都说要见你。可在这关键时刻,你却不见了。这一下,外面的传言更是满天飞,有人说你跑路了,有人说你被纪委抓走协助调查。还有些传言讲得有鼻子有眼,说亲眼看见你男扮女装,打算用假护照从机场出境,结果被拦下来了。”
“扯淡!”余飞气得一拍桌子,“都是一帮吃饱了撑的家伙,编出这些鬼话。”
“话是鬼话,但信的人可不少。”杨韵说,“不要说外头那些人,公司里好多员工私底下也在传,老板是不是跑路了?”
余飞简直是怒不可遏:“这种员工,发现一个开除一个,绝不手软!”
杨韵哼了一声,说:“你想开除哪个员工随你便,但那些债主怎么应付?最近这两天,银行的、信托公司的,全堵到门口来了。”
余飞说:“不过才两天不现身,至于这样吗?回头我公开露面一下,让他们都放心。”
“事情可没这么简单。”杨韵说,“这两天你去哪儿了?总得跟外面说清楚吧。你不能说自己困赌船上了吧!更要命的是,银行是上门要债的,咱们账上真是没钱。”
杨韵接着说:“前段时间,为了做千城的股票,砸进去的钱不少。千城宣布停牌,钱套在里面动弹不得。如果外头不逼债,咱们拆东墙补西墙,勉强还能应付。关键是有人故意放消息,加之你连续两天不见踪影,一下子搅得人心惶惶。债主一拥而上,这资金链可真挺不住了。”
余飞越想越不对劲。记得在艇上时,小乔给过他一张名片。他掏出名片,拨出电话,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余飞心里大呼不妙,看来自己真是上了一艘索命的黑船。
“还有一件事,给你提个醒。”杨韵又说,“咱们公司财务部的老汤,最近似乎和千城公司的人走得很近。每天来到办公室,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种时候,他怎么会和千城公司的人搅和到一块儿?”
“老汤不会有问题吧?”余飞说,“他是我从老家带出来的,说来跟我还算得上表亲。”
“这个节骨眼上,防人之心不可无。”杨韵说。
形势之严峻,令余飞大吃一惊。不过才两天时间,自己似乎已来到悬崖边上。几分钟后,余飞掐灭烟头,说:“给曹伯华打电话,说我有急事,立刻要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