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山隐一怔。
他垂下眼睛,想了很久。
“没有了。周大人,我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
“那么,先生,您一路走好。”周安躬身行礼,两侧护送囚车的狱卒们不免面面相觑,不懂为何周安要行此大礼。
容山隐坐在囚车之中,他晃晃悠悠上路。
车轮声嶙嶙作响,驶向喧闹的集市。
远处站着许多百姓,他们挤挤搡搡,为的就是辱骂容山隐。
这一路,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偏偏容山隐神色如常。
他撒了谎,他其实还有遗憾,他想再见温月一面,可是,听到那么多不堪入耳的脏话,他又觉得温月没能来此,也是极好。
他的狼狈,不必再让妹妹知晓。
行刑台就在前方。
雨已经停了,远处的高台,皇帝李俨与沈逸目送容山隐最后一程。
囚车的锁链打开,容山隐手脚上的镣铐被卸下,他的死期到了。
这一路,容山隐闭目养神,坐得太久,腿脚发麻,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
背后的狱卒立马持着长枪的木棍,捅上容山隐伤势未愈的后脊。
“快走!”
他们不会给他任何体面,容山隐心知肚明。
容山隐后背伤口开裂,他的衣上染血,疼到闷哼一声。鬓角已然汗湿,但容山隐没有露出疲态,他依旧忍疼,挺胸抬头,继续朝前走去。
天空放晴,铡刀在阳光下粼粼泛光。
容山隐被人押解上邢台。
军卒粗暴地推搡他,扣住容山隐伤痕累累的手腕,将他按到铡刀之下。
利刃悬在头顶,摇摇欲坠。
要死了啊。
死到临头,容山隐终于感到了那么一丝的悔憾。
若能重来一世,他还会这么做吗?他不知道。
他能确定的是,这一刻,容山隐很想见到温月。
他很想妹妹。
此时,台下观刑的人群如同一锅煮沸的水,忽然变得嘈杂。
狱卒兵丁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肃静!”刑审官敲击惊堂木,大声呵斥围观的百姓。
可是,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并没有因审官的震怒而停下。
大地都在震颤,天尽头尘土飞扬。
容山隐困惑地抬头,望向远方,他看到一袭红色的身影策马逼近。
心跳无意识地变快,容山隐呆呆地注视前方。
纤瘦的身姿,乌黑的长发,策马奔腾,乌发群魔乱舞,既洒脱又恣意。
容山隐看清了骑马之人的脸,他愣在原地。
是……温月。
她为何会来?她明明应该忘记有关他的一切……
容山隐无措极了。
“阿月,停下。”
“阿月,回去!”
他希望她不要来。
温月却没有听到容山隐焦急的声音。
女孩儿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持着长刀,英勇无畏地上前。
她浑身都被金灿灿的日光普照,犹如神女下凡,和他梦中的场景一样。
小姑娘红着一双杏眼,挥刀向阻挠她前行的军士。她不管不顾,咬牙切齿地高喊——
“容山隐!你说过的,再骗我,你的命就归我!”
“容山隐,我来取你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