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春走到苏锦绣身后,殷勤地替她捶肩,嘴也不闲着,“放心吧王妃,得罪了段家,便是舅老爷也保不住他们。段家您还不了解么?手段多着呢,明着来不了,暗地里捅刀子最在行,那些个小畜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苏锦绣眉眼冷厉,“话是这样讲,可一想到以后要跟这帮仇人做亲戚,就令人作呕!”
“是亲戚没错,不过亲戚也分大小。”尚春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点醒道,“论辈分,您是姨母,是长辈;论身份,您是皇亲国戚,是堂堂郡王妃,照了面他们敢不给您磕头行礼?只有您拿捏他们的份儿,没有他们给您气受的理儿。”
“捅刀子的事交给段家,咱们就负责给他们添堵,如此两面夹击,弄不死他们也要气死他们,多美的事啊您说是不是?”
闻言,苏锦绣眼睛一亮。
似乎有些道理。
郡王妃这个头衔听着好听,实际上并不能压制江家,哪怕江家人对她无礼甚至无视,除了无能狂怒之外,她拿对方也是一点辙都没有。
谁让吉郡王府空有爵位,却无实权呢?
然而一旦认了亲,局面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姨母这个身份端着,那几只狼崽子在她面前只能低声下气,做小伏低。否则传扬出去,说新来的神武校尉不知礼数,连在自家长辈跟前都这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可真是配得上“神武”两个字呢!
赵氏跟苏清尧再疼爱苏清慈,只怕也会因此心生不喜。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气的呢?
想到之后可以仗着长辈身份随心所欲地羞辱那一大家子仇人,尤其是那个杜氏,苏锦绣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的疲惫也尽数消散。
主仆两个又嘀咕了几句,苏锦绣便精神奕奕地去了一趟儿子的院子。
许是折腾累了,沈京斌到底乖乖喝了药,这会子睡得正沉。
丫鬟南枝在一旁细心伺候着。
苏锦绣怜惜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又站在床边端详了他好半晌,跟着把南枝叫到一旁询问情况。
问世子有没有吃过东西,喝了几碗药,闹了多久等等。
南枝也都事无巨细,一一回复。
“你是个好的。”看着她姣好的面容,苏锦绣赞许地点点头,“斌儿近来心情烦躁,脾气也大了许多,多亏了有你衣不解带地照看着,我才不至于手忙脚乱。也只有你能哄得斌儿听话,比我这个当娘的还要管用。”
南枝俏脸发白,慌忙跪下,“王妃明鉴,奴婢只是不忍见您辛苦劳累,对世子绝无非分之想!”
苏锦绣微微一愣。
她倒不是那个意思,南枝虽然长得出众,人也聪慧懂事,心灵手巧,待上恭顺体贴,待下温柔和善,而且还识文断字。可以说,女子该有的优秀品质,她都有。
唯独缺了一样,那就是出身。
说起来,南枝并不是苏家的家生子,跟吉郡王府其他人也没有关系,而是三年前苏锦绣从外面买回来的孤女。
当时正值寒冬腊月,她跪在冷硬如冰的地面上,头上插着草标,身边横着一具卷着草席的尸体。
瑟瑟发抖,说要卖身葬父。
说父女两个是从远乡来凤阳府投亲的,谁知道半路上钱财被贼人洗劫一空,差点连命都没保住,靠着一路乞讨,千辛万苦才来到了凤阳府。
没想到亲戚见两人穷困潦倒,不仅不接济收留,反而嫌弃地将他们赶走。
她爹身子骨本来就孱弱,又经过这么一番长途跋涉,再加上气急攻心,当场连吐了好几口鲜血。
竟然就此一命呜呼。
为了让父亲入土为安,也为了能有口饭吃,十三岁的小姑娘别无选择,只能费力地将亲爹的尸体拖到了南屏山下,摆开场子开始哭。
按她后来说,是因为山上便是净慈寺,来拜佛的大都乐善好施,遇到好心人的机会更大一些。
然后她就遇到了苏锦绣。
苏锦绣从来不信鬼神,更谈不上什么菩萨心肠,之所以来净慈寺上香,不过是假装孝顺,陪着嫂子鳌氏一同为患了眼疾的赵老夫人祈福罢了。
因此只是随意瞟了眼就打算走人。
她那宝贝儿子沈京斌却直勾勾盯着人家,死活挪不动步子,“娘,这姑娘瞧着怪可怜的,要不咱们买下她吧?就当是日行一善。”
日行一善?苏锦绣不以为然。
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救得过来么?该死的就由着他们死好了,没必要浪费时间跟金钱在这些下等人身上。
正准备拒绝的时候,一旁的鳌氏突然开口了,“我看算了吧,还是别作孽了,省得坑害了人家姑娘。”
“大嫂这是何意?”苏锦绣到嘴的话便吞了回去,满心不悦地道,“我买下她也算是帮了她,明明是积福的大功德,作的哪门子孽?”
结果鳌氏半点没给她留面子,说话阴阳又难听,“喏,不是我自己要说的啊,是你逼我说的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家一门双杰,老的坐怀不乱,小的不近女色,都是柳下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进了你们吉郡王府的大门,连看都没人稀得看一眼,不是作孽是什么?”
就差没指着鼻子说你家两个大色鬼,是个母的进去都得少二两肉了。
苏锦绣面子上下不来,当下就被激起了逆反之心。
不让她买?她就偏要买。
而且还要证明给鳌氏看,吉郡王府不是龙潭虎穴,她的丈夫跟儿子也不是外人以为的那般好色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