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萧良辰。
萧良辰是个谦谦君子,素来待人亲切温和,很少见他对谁不假辞色。
但这会儿,那张俊脸上罕见地罩上了一层寒霜,“这位丫鬟大姐,做人不可太过伤天害理了,否则定会招来天谴。”
他指着缩在角落里的杜明珠,语气铿锵,“这位姑娘即便绊倒了你,也是无心之失,你先是咄咄逼人,后又出手伤人,如今竟还要置她于死地。你这样做,简直是目无王法,心如蛇蝎!”
这……
金雀被说得满脸涨红,却又不敢跟萧良辰叫板,萧良辰是谁,她早就听自家公子提过好几次了。
那可是秀山书院的骄傲,夫子们的得意门生!
要是得罪了他,公子肯定会不高兴的。
金雀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呐呐地解释道:“萧公子你误会了,我说要把她丢下船,不是想要报私仇,而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不必再说。”萧良辰打断了她的话,“这位姑娘昨晚就上船了,若是真有什么过人的病,现在丢出去也已经迟了。”
“况且你如何确定她的病会传染?都是你的恶意揣测而已。”
他朝一旁的另一名学子拱了拱手,“麻烦李兄,帮我去请扁兄过来一趟,我倒要亲自问问他,为何要纵容一个丫鬟到处惹事生非!”
那姓李的学子正要答话。
金雀已经先一步跳了起来,连连摆手,“别别别,别去找我家公子。我这就走,我走还不行嘛。”
说完,灰溜溜地跑了。
刚跑到自己住的那间舱房门口,迎面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同样蒙着外衫,从拐角处转过来,看样子,应该是在船尾的蹲坑那边如厕回来。
两个人同时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没掉下大江里去。
金雀好不容易站稳了,气呼呼地推了对方一把,“今儿是倒了什么霉,尽碰上不长眼睛的残废,哼!”
也不等人家反应,转身大步跨进舱房,砰一声关上了门。
姜氏皱眉。
自己撞上来还有理了?真是莫名其妙。
她还挂念着女儿,而且本来也不打算高调,便也没有计较,稳了稳心神,然后抬脚往饭厅那边去了。
饭厅里,萧良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瓷瓶。
这是他娘刘氏给他准备的,说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昨儿个被那帮水匪蛮横地绑了手脚,勒伤了皮肉,所以才随身携带着,隔两个时辰敷一次。
现在,萧良辰想把它送给更需要的人。
“姑娘别怕,我们不会把你丢下船的。”
他走过去,微微弯下腰,将手里的药瓶递到杜明珠跟前,笑着安抚道,“这是上好的药膏,对你身上的伤应该有好处,你拿着吧。”
杜明珠的身子停止了颤抖。
她缓缓抬起头。
看向萧良辰。
少年笑容和煦,仿佛寒冷的冬日里,突然照进来的一抹阳光。
是那么和善,温暖,还有……好看。
杜明珠本来濒临崩溃的心,忽然间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尝试;还有那些丑恶的人,也都还没来得及送她们下地狱,怎么可以放弃呢?
“多谢。”杜明珠伸手接过那个瓷瓶,两只眼睛牢牢地定在萧良辰的脸上,“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以后若是有机会,定会报答。”
萧良辰笑容一滞,“哦,那倒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他之所以出手相帮,除了良心使然,其实还有一个缘故。
便是因为阿蛮。
阿蛮当年也是这般,被毁了容貌,脸上长满了脓包,出门总遭人嘲笑和欺辱。
他实在看不过眼,这才挺身而出。
至于这姑娘的报答,他是真的不需要。
可惜他的好同窗并不能理解他,那姓李的学子听见杜明珠这话,噗嗤笑了,立马“好心”地跑过来,挤眉弄眼地插嘴道:“他呀,可是咱们秀山书院出了名的才子,姓萧名良辰,今年十九,未婚。”
“李兄!”萧良辰忙出声喝止。
可惜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杜明珠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细细咀嚼,“秀山书院,萧良辰……”
怎么感觉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