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溯洵不断安抚下,鸢璃终是鼓足勇气跟他进了门。阿爹坐着一把旧竹椅,抽着长烟杆,眼神呆滞无神的随意望着一个地方。
“阿爹…”
听见她声音,阿爹手握烟杆的手明显一顿,沉默片刻,阿爹才老泪纵横地转过头来,不敢置信。
“璃儿,真的是你吗?这个场景阿爹已经幻想了不知多少次了,竟然…竟然…皇宫里来的人,他们说…他们跟我说你死了。”阿爹边说,眼泪边默声地流。
“阿爹,我错了…”
“没事,爹知道,你看男人眼光,一向不行,每个坏男人都会被你精准找到,也不知我们蚩氏的祖先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感觉坏男人都快被我们家收完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快进屋看看你娘,她听了宫里人传来的消息就倒下了。”
阿爹连忙将她俩拉进屋,屋内光线昏暗,小窗前都用布帘子遮住了光,只摆一只火光微弱昏黄的烛。阿娘就那般半躺榻上,眼神空洞,泪痕已遍布两颊。
“荷荷,你瞧瞧是谁回来了。”阿爹连忙将床尾的布帘微微掀开些,让光透进来,好让阿娘看清楚阿璃的脸。“荷荷,女儿真的没死,她回来了,蚩浔那小子保证的都是真的,他把璃儿给我们带回来了。”
“阿娘…”
直到鸢璃出声,阿娘才不敢置信地缓缓抬眸,在确认真的是她才放声大哭起来。阿娘只字未语,可抽噎耸动的肩膀已将阿娘的心绪表明。
鸢璃抱着阿娘,与前世她死去,温以辞和萧砚安的难过不同,鸢璃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家人,让她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待阿娘情绪稳定了些,她才生气道:“叫你不要跟那个混账,你非不听,放着真心爱你的理都不理,非要去那皇城,差点就被人用棺材抬回来了!明天老娘随便找个寨子里的人把你嫁了,也不可能让你再跟羁望谷以外的男人有瓜葛!”
闻言,茶溯洵缓解气氛道:“阿娘,可不能随便找个寨子里的男人把阿璃嫁了,我也是寨子里的男人,要嫁,就嫁给我吧,我一定视她如珍宝。”
可一向撮合他俩的阿娘却劝阻道:“娘的好儿,我这女儿不识好歹,有眼无珠,任性无理的,你非要在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做什么?咱们寨子、附近几个寨子的漂亮姑娘多得是,阿娘给你找个好的。”
“不,我不要,我就要这个。纵然她是十恶不赦的混世魔王,我也要她,只要她。”
阿娘颇有无奈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
“阿娘,再给我些时日吧。求您,不要着急把她嫁给别人,先瞧着别家都行,我若实在争取不到,我自己会放手的。”
阿娘还未开口,鸢璃便抢先开口道:“阿娘,若你非要把我嫁出去,那个人能不能是阿洵。”
突如其来的转变,一时令阿爹阿娘有些无措、疑惑。
“蚩璃!阿浔也是阿娘养大的,若你只是在山下受了情伤…不管是因为什么想法,若不是因为两生情意,我都不可能让你这么作践他!这事儿没得商量!你别忘了,你与蚩浔的婚约解了!是你自己带个野男人回来,非要解除婚约的!你把我儿当什么?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你要嫁给蚩浔,好,那娘问你,你为什么突然就跟娘说你想嫁给蚩浔?你别跟娘说是因为你爱他,你哄鬼大爷呢?”
鸢璃回答不出,她方才也不知自己为何插这一句话。自知道她与阿浔此生有这一段天定的夫妻姻缘到现在,她才发现,好像此事在脑子里潜移默化中形成了注定要发生的事实。
阿娘见她沉默,气不打一处来,又对蚩浔更加愧疚。“说不出话了吧?蚩璃,阿娘就是这样教你伤害他人的吗?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过脑子。你一时兴起,可能对别人来说就是…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除非你真的爱上了蚩浔,那阿娘立刻就为你们操办成亲。回你屋子去好好想想!蚩浔你留下。”
将鸢璃赶出屋,阿娘才对蚩浔歉疚道:“璃儿从小娇纵惯了,他阿爹惯着她,你也对她百依百顺,纵得现在任性枉为了,你别放在心上,阿娘不可能让她那样对你的。”
“阿娘,我知道她愿意嫁给我,不是因为心悦于我。可我听到那句话,还是很开心。若她是因为爱我嫁给我,那是世上最好的事了。可那样的幸事,不发生,也是常理。可她只要愿意嫁给我,不管图什么,我总归是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争取她爱我。”
阿娘听得无奈不解,他亲生爹娘祖上三代都不曾出过这种痴情种,痴情得都有些无可救药了。他再这么无限制的包容下去,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个儿女儿给她下情蛊了。
“阿娘,我知道你拿我当亲生的一般疼爱,怕我受伤,怕我委屈。可这事儿,孩儿真的不委屈。阿璃是我穷极一生都在追随、爱慕的姑娘,我又何尝不是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