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玉站在听仙阁前,黑云压顶,隐隐可见电光。
她立于狂风之中,风声呼啸,让她一时有些喘不过来气。
从她今日迈进听仙阁中开始,一桩桩事情便出乎了她的意料。
山主和盘托出的那些话,她于听仙阁顶看到的那些金线,天命之人、天门、飞升、真仙、....以及让她殉身赴死的那柄剑,荒唐又突兀。
那柄周身布满煞气的剑,杀气未藏,随意一个刚筑基的修士,都不会信死在这剑下的都是自刎之人,
山主却堂而皇之,半分没有掩饰的交到她手上。
一边劝说,一边威慑。
叶棠玉垂下眼,自己破境在即,即便破境之后成为元婴,对上化神境,也不会是对手。
他们挑着这个节骨眼来告诉自己此事,就是直接斩断了她的后路,如今天雷将至,她没有别的选择,即便要跑如今也寻不到另外一处灵气充盈,适合破境的地方。
这是一场必死之局。
除非...天雷不落,今日她成不了元婴。
可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叶棠玉敛住眸光。
还有师长。
先不提师长十日前,已经与她通信说赶不回仙山,便是能赶回仙山,师长也绝不会为了供养真仙,让自己赴死。
她借着衍书的说辞,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将事情捋一捋。
至于他们说的派人去请师长,多半是找位元婴来化形或者别的什么法子。
也许是想耗完这最后一炷香的时间,逼她不得不历劫入元婴。
入完元婴之后,山主自然有办法用那柄剑逼自己赴死。
或许将那剑折了,会是自己的生路?
叶棠玉胡乱想着,不知多久,阁顶传来衍书唤她的声音。
无论怎样,先历劫成为元婴再说,叶棠玉重新来到阁顶,下了决心,即便是山主动了杀心,她也有力一搏。
推门而入,浓重的血腥气朝她涌来。
叶棠玉扫了一圈,并未见到师长,目光落在她的胞弟身上,他托着个木质的托盘,上面盖着块玄黑色的布,颤颤巍巍地站着,血腥气便从那处传来。
她心一缩,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师长呢?”
衍书站在一旁,下巴朝那少年抬了抬:“叶师姐竟没认出来吗?玄清长老已经被‘呈’上来了啊。”
他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嘲弄,面上却是一副十分好心的模样,将那玄黑色的布一把揭下,“叶师姐,你不是想问问玄清长老的意思吗?玄清长老说了,她先走一步,以死明志,请你赴死。”
恶意随着雷声入耳。
师长的头颅被置于木盘之上,死不瞑目。
叶棠玉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那颗头颅,修仙界术法众多,障眼法一类更是多如牛毛,化神境在这儿,要想骗过她一个金丹的眼睛何其容易。
她勉力维持着找自己的神色,衣袖下方的手却在不停打颤,看向珠帘之后的山主:“用我师长的头颅来诓骗我,可不是什么妙招。”
山主没有说话,只朝着一旁挥了挥手。
叶棠玉循声看去,人瞬时僵住。
“清禾,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棠玉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了颤音。
来的人正是一直追着师长不放的清禾。
听到说话的声音,清禾恍恍惚惚抬起头,看见叶棠玉时瑟缩了一下,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
“你若怀疑师长诓你,可上前用术法察验,玄清长老头颅亦或是清禾身上,有无术法的痕迹,自然你也可以问问这位清禾公子,是不是亲眼所见,你师长以死明志,劝叶师姐你为仙君殉身。”
衍书的话说个不停。
叶棠玉只觉聒噪。
眼睛死死看着清禾,他却不敢吱声,叶棠玉的心死了一半。
屏气凝神,再度看向那木盘,叶棠玉伸手,掌中灵气汇聚,覆在师长的头颅上,确实如衍书所说,并无其他术法痕迹,甚至,这断头伤口处的气息,也是师长命剑定光所留。
心彻底沉了下去。
“叶棠玉,你师长便是料到了你许不会赴死,所以才与你先做个例子,你的命便是由你师长救下的,如今也该依照她的遗愿,还给这天地。”山主话说得冠冕堂皇。
叶棠玉却恍惚觉得像是一场荒唐至极的噩梦。
指尖将掌心掐出血色,却感觉不到痛意。
她不明白,若想以师长之命要挟,为何不让师长活着,若师长活着,她会就范。
叶棠玉慢慢走过去,接过木盘,低下头,伸手轻轻将师长的双目合上,于无人之处,泪水砸下。
在这大殿之上,电闪雷鸣之间,叶棠玉孤身站着,微微垂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却无端让人不寒而栗,清禾不动声色地往山主那侧靠了靠。
叶棠玉小心将师长耳旁的鬓发理顺,随即才抬头看向了坐在殿中,高高在上的山主。
“你们就没想过,将我师长害死,我会鱼死网破吗?”
话音落下,清禾腰间的飞剑便落在了叶棠玉手中:“如今天雷未落,我尚不是元婴,若此刻我自刎随师长而去,没有我这个可续仙山灵气千年不败的天命之人,那位仙君也是死路一条,你们呢,仙君震怒,怕也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叶棠玉的话冷冷砸向那位山主。
听不得叶棠玉如此这般大放厥词,山主开口怒声训斥:“纵然没有你,这人间之大,自然还有其他能够殉身之人,纵然修士里没有合适人选,那便用那些凡人,他们寿数短暂,又可转世,不乏命数上佳的人选,一个抵不上你那就十个,十个抵不上那就百个。”
“你以为,你能威胁到谁?”
珠帘背后,山主的面容似乎都有些扭曲。
叶棠玉心中越发冷然。
没有她,还有其他修士,没有其他修士,还有其他无数凡人。
总归先死的,不会是这些山主,更不会是那位连面也未曾漏的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