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又重复问了遍。
叶棠玉本就被方才自己突然闪过的念头惊住,此刻容与一再发问,叶棠玉不知为何,下意识想回避。
“出去再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余光扫过忘川边的城门口。
叶棠玉想着干脆强行破了算了,要遭反噬就遭,总比在这儿干等着强。
容与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方才我杀了顾青,你如今该很厌恶我吧?”容与自嘲一笑,看着叶棠玉说道:“我吃了那枚噬魂丹。”
前言不搭后语,听得叶棠玉一愣,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
“我知道,那枚噬魂丹入体影响了你, 杀顾青之事不是你的本意。” 叶棠玉短暂地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容与修仙多年,即便知道顾青是死了一次的鬼魂,但出手将她打得魂散,想必对手上从未沾过血的容与而言,也非易事,况且还是用的不知在哪儿冒出来的魔气。
想到这儿,叶棠玉又补了句,&那魔气你别在意,想必是那噬魂丹在作祟,等出了酆都之后,我们立马前往逐月仙山,届时让医修为你诊治。”
叶棠玉自觉自己这话说得天衣无缝,既为容与解了惑,又安抚了他。
不过,似乎效果并不怎么好。
容与听完她说的话,脸上的自嘲之意反而更加明显。
“不,这就是我的本意。” 容与轻声道,“是我想杀了她。”
叶棠玉瞧着容与现在样子,想起从前在仙山上,师长喝醉了酒说胡话便是这样,轻声细语却异常执拗。
对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他的话说,不要有一点相悖,但凡逆了他们的意,便收不了场,一准能闹到第二天去,他们现在可没有这样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 叶棠玉点点头,顺着容与的话哄他,“是你的本意,是你的本意。”
“所以你厌恶我吗?” 容与一眨不眨地看着叶棠玉,“我杀了顾青。”
叶棠玉额角跳了跳,她确实不想顾青死,方才但凡有一点机会,她也会选择让顾青“活”着,然后再慢慢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挽回顾青的神智。
但这只是她想,并不意味着她要将这种想法强加在容与身上。
站在容与的立场上,他没有做错事,看到厉鬼伤人,一击毙命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所以,叶棠玉并未生出责怪容与的念头,若真要怪,顾青变成那个样子,想来和郁荼脱不了关系,若说厌恶,也该是对着她才对。
“我并未厌恶你。” 叶棠玉叹了口气。
“为何不?” 听到叶棠玉的答案,容与却没放下,反而继续追问,“为什么不厌恶我。”
这不掰扯清楚是不行了。
叶棠玉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尽数告知了容与,又说道:“这一路以来,相处时日虽不多,但在我心里,你性情温和,极好相处,若日后你遇上什么难处来寻我,我二话不说定会来相助。”
叶棠玉觉得这样说应该就无碍了,所谓两肋插刀的情谊,最是难得,她这样的话出口,想必容与就不会再觉得自己厌恶他,也不会再揪着自己问在她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知听了这话,容与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起来。
“所以,任何阿玉觉得好相与的人,阿玉都会豁出性命去救他的是吗?” 容与的眸光不见月色,“就像当初救明堂那般。”
说完,容与又嗤笑道:“不对,那时阿玉你还未与明堂相识,按照阿玉你的个性,只要有人身陷囹圄,你便会去帮吧...那我又有什么特别?”
叶棠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远处传来魔族的气息,快来不及破开封印了。
容与也注意到了,却丝毫没在意,自顾自地走到忘川边上:“那枚噬魂丹上的法决我看出来了,当着明堂的面,我做了个障眼法诓他,便未真正吃下。”
容与站在忘川边上,伸手褪去了外衣,露出白色的里衬,蓦地走入河中,
“所以我持剑刺他,也只是因为我想而已,并非噬魂丹之故。”
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容与走入忘川还是容与说的话,都让叶棠玉本就有些转不过来的脑子更堵了些,一时之间,竟就这样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容与。
容与在河中,头发散开在水上,转身看她。
“而在没刺伤他之前,我也并不知道他不是活人。”
“我是真想杀了他。”
容与一字一句说得清楚,看着她的目光含着悲悯又似疯魔:“叶棠玉,我从来不是一个好心的人。这世上之人与我而言,都无关紧要。”
许是因为忘川河水太冷。
说着说着,容与的眼尾便泛了红,眼眸中也浮上一层若有似无的水意:“阿玉,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是否相识吗?过来,我告诉你。”
容与朝她伸出手,微微站起,白色的里衬被打湿,若有似无地勾勒出他的身体。
容与的身体和他的脸一样漂亮。
叶棠玉微微失神。
容与的额发不知何时被水珠打湿,衬得他宛若话本子里容色倾城的鲛人,见叶棠玉没有反应,容与的声音又软了软,恳带着几分恳求,几分蛊惑——
“阿玉,过来。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