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鸳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王洛走到二人身前,以过来人的口吻道:“我从前也如你一般,全心全意的爱着一个人,甚至在她打算抛弃我的时候,还跪下来求过她。可你猜这么着?”他握拳抵至唇边,咳了两声,声音里透着苍凉:“她不仅没有半点后悔之色,还把婚书当着我的面撕得粉碎。”
他没有指名道姓,说出那个“她”是谁。然而单凭他对陈夫子的态度,崔鸳已经猜了出来,想必那个“她”就是陈夫子。
王洛看着鸯命的伤势,觉得有些棘手。若要拔箭,势必要在这名姑娘衣衫褪尽的时候拔除,想了想,还是决定等陈夫子回来的时候再说。
“一会儿你和我都退出去,让——”他咳了几声,发觉停不下来,又赶紧掏出帕子捂住嘴。半晌后,才停下来,他移开帕子,只见帕子里全是鲜红的血迹。
崔鸳看了一眼,又垂首看向怀里的鸯命。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眼中的情绪,他想了想,轻问道:“你可曾后悔过?”
王洛把帕子折叠好藏在袖子里,释然笑道:“我只恨当时没有更进一步挽留她。”
崔鸳眸色一暗。
二人静默无言。
直至陈夫子打破这份宁静。她左手端着一碗烈酒,右手提着一小桶热水,腋下还夹着一包布块。
王洛边咳边走到陈夫子身边,把她手中的热水顺手接过来,放在地上。又替她把碗中的烈酒放在屋中的四角方桌上。
陈夫子把腋下的布包递过去,王洛顿了顿,伸手接过来,没有打开,放置在桌上。
他把刚才放在桌上的药箱打开。他的药箱不似寻常大夫那般,又沉又大,他的药箱小巧轻便,打开后,里面的一应物件却很齐全。
他从中挑拣好一些工具,又仔细交代给陈夫子。陈夫子虽然替他煎药煎了很久,但是对于这些东西并不熟悉,好在她侍奉过先皇后,胆量还在。
王洛操作方法教给他后,又想起一个问题。若是她留在这里为那名姑娘拔箭,不说她力气大小如何,后续总得有个人协助她把皮肉里的脏东西挑出来。否则事后一定会起高烧,那时候就更麻烦了。
他看了眼神色惶惶的陈夫子,又转向崔鸳,扬声道:“一会儿,你留在这里,箭矢有些深,恐怕她一个人拔不出来。而且拔出来后还要有人协助她,我留在这里不方便。”
陈夫子第一个反对:“不行!崔大人是男子,他与鸯命又没有订立婚约,岂不是误人清白。再说了,我一个人也不是不行。”
她后半句话,在王洛注视的目光里越来越弱。她那是逞强的话,她一个人,还真的办不好这件事。
“他不留在这里帮你,难道我留在这里帮你?”王洛捂着嘴咳嗽,扫了她一眼。
“那更不行!”陈夫子吊梢眼一横,眉毛都快打结了。满脸的不赞同。
王洛被她气得不轻,又开始压着声音咳嗽起来。
陈夫子见了眼里流露出心疼,她转过脚尖,一下一下帮他拍抚着背脊,想让他舒服一些。
王洛挥手打断她的动作,凝思片刻道:“我知道你最看重这些,可你看眼下已经没有很好的办法,还是说,你打算让外面那些僧人师傅来帮忙?”
这下,陈夫子说不出话来了。
王洛拍了拍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当初,他与她指腹为婚,两家也早早交换了帖子,只可惜她有个好赌的爹,败光家财后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想把她给卖了,他去找她,跪下来乞求她和他一起走。哪怕找个荒山野林,二人偷度余生。
当时的她脾性倔强,当着他的面把婚书撕毁了。
后来,他去医馆里做了学徒,空等了她几年。在他知道自己得了无药可医的病之后,心里庆幸幸好她没有跟他走,却没想到,她被放出宫了。
人生,就是有这么多的憾事。
陈夫子回想过来,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便走到鸯命身边,不客气地开始使唤起崔鸳来:“崔大人,你把着她的肩膀,不要让她动弹。”
崔鸳颔首,简单说了个“好”字。
陈夫子打开桌上的布包,把药箱里提前捡出来的剪子,沾了烈酒后仔细擦拭后,沿着鸯命中箭的地方,把那一圈衣料剪开。
又用烈酒把还在渗出血丝来的伤口,重新换了块布,按在箭矢连接的皮肉上,她考虑了一下,还是朝崔鸳说:“你气力比我大,还是由你来拔箭,我来按住伤口。”